些微的暮光，已經被繁茂的枝葉吞噬。

在這片密林中，在這個時間上，所有人能做的選擇只有一種。

等到幾人身上的靈力都收斂干凈，顧樞分散開隊伍，調整好腳步慢慢朝著吞云獸聚集的方向走去。

腳步不能太快，因為這會讓吞云獸覺得你來勢洶洶。

腳步也不能太慢，以防讓吞云獸認為你有所圖謀。

要漫不經心，要恰巧碰到，要毫無敵意。

幾人從頭到腳，從呼吸的方式，到肌肉收緊的程度，從行進速度，到隊形變化，一切都要小心，再小心。

空氣中的風雨的氣息越來越重，傳說中的吞云獸可能就在前面。

但一群人，沒有一點即將到達終點的激動與喜悅。

孟希聞反而因為這越來越重的濕氣，滿身都是冷汗。

“啊啊啊啊~”

前方的林子里突然傳來響動，一群稚嫩的聲音發出尖細的叫聲，漸漸沖向遠處。

顧樞走在前面抬起手，止住幾人的聲音。

一言不發，保持著節奏，繼續走著。

剛剛那個聲音，顯然是已經被吞云獸發現了，那事到如今也只有繼續往前這一條路。

若是這個時候逃跑，恐怕會被認為是要去召集隊伍，反而可能引來攻擊。

“盡量減小動靜，也不要發出聲響。”

想通這一點，剛剛顧樞的叮囑又回到耳邊。

幾人繼續保持著剛剛的方式，慢慢行進。

“你們怎么這么膽小，不過就是看到了人，怎么這么一點點事就這樣大驚小怪。我平時怎么教你們的？”

一個略成熟點的聲音出現，聽上去像是領著剛剛那群稚嫩聲音的吞云獸，又回到了他們剛剛的位置。

“要處事不驚，懂不懂！你們這樣，我都要被你們嚇死了。啊啊啊啊~”

那個成熟的聲音前一秒還在埋怨著那群稚嫩聲音，后一秒，就又領著它們往回跑去。

明明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全然托付在這群吞云獸身上，一個不小心便是有去無回。

但被這兩撥吞云獸一折騰，孟希聞忍不住想笑。

費了好大力氣，才面前壓住自己的呼吸節奏。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不過是幾個人，怕個什么？你們的手段呢？都忘了嘛？算了，你們看好了，都跟著我好好學著。”

沒多久，一個蒼老的聲音出現在遠處。

同時出現的，還有周圍迅速改變的靈氣分布。

這！

孟希聞已經感受到周圍空氣中的風雨飛快地聚集，巨大的阻力讓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變得格外艱難。孟希聞不由懷疑，顧樞說的方法真的有效嘛？真的有人會輕松地、無意地、巧合地走進這樣的風雨嘛？

而另一方面加速后的風雨，變成了刀劍，迅速，鋒利而又凌冽。鬢角散下來的頭發，被這風刃碰到，瞬間斷成兩截，還在裸露的皮膚上留下道道血痕。

但這些風雨只是小菜，遠處那不斷聚集的靈力團才是最令人心驚膽戰的。

那聚集的能量，蒸發掉自己這群人只是輕描淡寫，就是將這片林子夷為平地也不是難事。

聽說，當吞云獸收到驚嚇時，會用盡所有的攻擊手段。

聽說，吞云獸攻擊力驚人。

孟希聞看著繼續領頭的顧樞，看著默默走在最后的陳璋，看著周圍無比真實的畫面。

若不是這風吹過樹干時，產生的渦流不對。

若不是樟木林中，松枝的味道太過明顯。

孟希聞真的分不清，眼前的是真是假。

就算是現在，就算發現到環境上的不對，就算是從陳璋模糊的語氣中隱約猜出些什么。

看著身周的這一切，孟希聞心中想要逃走的念頭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升起。

“看見沒？有了這個你們還怕啥？學會了嘛？學會我可就散了。那幾個人類的小孩子，要嚇得不行了。”

聽得這聲音，顧樞干脆停下腳步，靜靜站在原地。

做得那些事情，不過是為了釋放善意無害的信息，現下對面已經收到，便沒必要再像剛剛那般刻意了。

陳璋從隊尾走到顧樞身旁，其余幾人也跟著走了上來，站成一排。

少年們這邊無比安靜，而吞云獸那里卻熱鬧非凡。

“哇，爺爺好棒！”

“好厲害，好厲害！”

“不要散，不要散，爺爺放煙花！”

小小的吞云獸幼崽繞在年邁的吞云獸周圍，抬起小小的爪子去撲著老吞云獸前爪上聚集的靈力。

有幾個靈活的，已經掛在老吞云獸的前腿上，一只爪子保證著身體不掉下去，一只爪子不停朝發著亮光的靈力團撓去。

“快下去，快下去。這個月不能再放煙花了，再放下去，咱都沒地方住了。”老吞云獸一邊散去聚集的靈力，一邊慢慢晃著前爪，將前腿上的小輩們輕輕甩下來。

老吞云獸低下頭，用爪子撓著后輩的腦袋，“過去看看吧，我們有客人來了。真是難得有個人過來，都是被你們這群膽小鬼害的。你們現在年紀小，不知道我們年紀大了就好個熱鬧。有點什么事，就大驚小怪的，嚇得都沒人過來走動了。”

說話間，吞云獸已經來到孟希聞一行人面前。

吞云獸周身泛出青藍色，身似馬，四足似爪，背部生雙翼。幼崽們體型只有成年吞云獸一半大小，背上也沒有雙翼，只有小小突起。

而中間那只老吞云獸手上還盤旋著靈氣團，雖然正控制著其漸漸散去，但看得人莫名心頭發慌。

“你們就是過來的客人嘛？”

一個膽大些的小吞云獸，往前小小探了只爪子，開口問道。

顧樞點點頭，盡量放緩聲音，“對。”

“啊啊啊啊~他說話！”

明明是那吞云獸主動相問，但這下聽了聲音，卻嚇得連忙往后躲。可能是被嚇得太厲害，幼獸渾身的靈氣也被擾亂，激起一陣一陣的風刃。

轉眼幾人身上都是傷痕。

但面對的畢竟是吞云獸這種動物，誰也不敢亂動。

而這時，略略落后眾人半步的余姜，趁著這個機會，小心翼翼地將手放進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