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qū)m主，在下杜風(fēng)。”杜風(fēng)抱拳見禮。

小小年紀(jì)倒是難得性子沉穩(wěn)，沈落霞不禁贊嘆，“杜小公子將來必成大器。”

“叫風(fēng)兒就行，”杜青笑瞇瞇拉著杜風(fēng)坐下，“我家風(fēng)兒可乖了！”

杜風(fēng)眉頭直跳，卻還是順著杜青動作坐下，甚至還給自己點了碗面。

沈落霞看得出奇，天底下居然還有這樣的姐弟，不禁又拿自己姐弟同杜青二人做了比較，想著想著無奈苦笑，這哪有什么可比的？人生而不同。

杜青聰慧，瞧得人神情不對，也不再和杜風(fēng)鬧，低下頭安靜吃飯全當(dāng)自己不存在。

待幾人在靜默中吃完了早餐，杜青歪歪頭，小心問道：“落霞姐姐和我們一道回去嗎？”

沈落霞點點頭應(yīng)了，“本就是為他們而來。”

梁家堡內(nèi)，葉衡端著面回了大廳，“這兩個不省心的，大早上就不見人影。”

沈長天低頭吃了口面，“指不定是去城里玩了，你那么擔(dān)心做什么？”

“玩?zhèn)€屁，這城里門戶緊閉，街上連個人都沒有，她玩什么玩到現(xiàn)在？”葉衡焦躁著放下面碗，“我都懷疑她自己跑去青光教了。”

沈長天聽得一愣一愣的，“什么？”

葉衡沒好氣的將事情講了一遍。

沈長天受驚，扔下筷子往外走，“那還吃什么面？找人啊！”

葉衡一把把人拖住，“崔海他們已經(jīng)去了，你就別跟著添亂了，趕緊把面吃了去收拾一下。”

“收拾？”沈長天詫異，這才發(fā)現(xiàn)葉衡居然里里外外都換了一身行頭，甚至連這兩日冒出的胡茬都給剃了干凈。

“你姐不在宮里。”葉衡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不在宮里……那是過來了嗎？城內(nèi)兩起滅門案，姐姐她……

沈長天心不在焉扒拉面。

門外傳來動靜。

沈葉二人猛地回頭，對上了梁羽詫異的臉。

梁羽端著茶盤過來，“怎么了？柳姑娘還沒回來？”

正說著，杜青閃了進(jìn)來，“早啊！”

葉衡眼尖捕捉到了門外一抹緋色，急急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沈落霞一身輕簡的緋色長裙，發(fā)絲隨意挽在腦后，粉黛薄施，清清冷冷站在門口。

葉衡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沒見過她這副模樣了，打從飛霞山莊出事后，沈落霞的妝扮就越來越華麗張揚，美自然是美的，但葉衡怎么會看不穿那濃妝華裳下沈落霞支離破碎的心呢？

葉衡怔怔看著沈落霞，沈落霞神色復(fù)雜與之對視。

沈長天追出來就看到葉衡與沈落霞遙遙相望，仿佛與外界隔絕自成一體，心頭一股無名火起。

沈長天強行擋住葉衡，自顧自上前將沈落霞帶回了大廳。

“姐姐……”沈長天躊躇，內(nèi)心復(fù)雜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

他自問對沈落霞有愧，也知自己多年頑劣，更心疼姐姐一力承擔(dān)，可這些年來他和沈落霞并沒有多親近，如今想要好好相處，也不知道該怎么做。

沈落霞抬手揉了揉他頭發(fā)，“這一路可還好？”

沈長天別扭著想躲開，又覺不妥，僵硬著答話，“還好……姐姐……”

沈落霞收回手，“去收拾收拾，多大人了一身灰。”

……所以該挨罵還是得挨罵。

沈長天摸摸鼻子，悻悻地往外走，路過葉衡時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葉衡眼尾一挑，上去就是一腳。

杜青眨巴眨巴眼睛悄咪咪把廳內(nèi)其他人都帶了出去。

“怎么突然離宮？”葉衡繞上前。

沈落霞皺了皺眉，“武林盟要查巫族，萬象宗不可信，落霞宮和浩然宗正好在附近便應(yīng)下了。”

葉衡勾唇笑，“落霞宮的人都在這兒了，還勞煩宮主親自走一遭？”

“我不放心天兒。”

“那我呢？”葉衡放柔了聲音。

輕飄飄一句話在沈落霞心里撓，沈落霞沉默良久。

葉衡也不說話，靜靜等在一旁，是非要掙一個答案。

先前以命相救沈長天也好，看到為梁羽喪命卻曝尸荒野的癡情人也好，葉衡一直在想，若他當(dāng)真為她姐弟二人命喪黃泉，沈落霞究竟會不會為他難過？會不會讓他死得沒那么凄涼？

眼看著一向堅毅的沈落霞漸漸紅了眼眶，葉衡心都顫了顫，哪還顧得上答案不答案，忙蹲下身拉著人衣袖小聲哄，“好了好了，我錯了我錯了，我不問了好不好？”

沈落霞死死攥緊拳頭，聲音帶著些嘶啞，恨恨道：“你如果當(dāng)真死了，你那發(fā)簪我熔了做狗盆。”

做狗盆？這狗可真金貴，不是……

葉衡試探著把沈落霞緊攥的手拉過來，一迭聲哄，“不死不死，我哪舍得，我錯了，我不該冒險的，你別難過……”

沈落霞又何嘗不知道葉衡那不是冒險，如果不是葉衡拼一把，沈長天可能命都沒了。這事怪誰都怪不到葉衡身上，看著人蹲在身前伏小做低，沈落霞說不出心里是個什么滋味。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沈長天那混小子也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你說是不是？你理我一下呀，落霞姐？落霞？霞兒？”葉衡急得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你可有受傷？”沈落霞半晌才問出一句。

“沒有沒有！”葉衡忙站起來轉(zhuǎn)了兩圈，“你看，這不好好的！”

沈落霞看著人神采奕奕，別過臉吩咐，“去把人叫進(jìn)來。”

“不叫。”葉衡嬉皮笑臉在沈落霞面前拉了張凳子坐定，神情陡然嚴(yán)肅，“落霞姐，我之前遇到這府的小姐，癡心于她的男子為保護她不幸喪命，這家小姐為攀上我們幫她復(fù)仇，狠心將那男子棄于荒野。

落霞姐，我其實還挺羨慕那男子，為心上人而死，也算死得其所，而且我還在那男子身上找到了一個香囊，說明他心上人同樣心悅于他。”

葉衡與沈落霞對視，目光赤誠溫柔，“落霞，我知道你心防難解，可是你能不能給我一點回應(yīng)？哪怕只是一點點？”

沈落霞僵著臉。

葉衡尷尬笑笑，起身去開門。

誰料沈落霞抓住了他衣袖，他回頭，迎上了一片紅霞。

葉衡忙伸手抱住了沈落霞，只覺得懷中人瘦得出奇，耳邊傳來壓抑低啞的聲音，“你再等等，再等等……”

葉衡安撫地揉她頭發(fā)，“嗯，多久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