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肆意奔跑在山中，自從上次那個叫殷碧城的師兄上山同曲秋亭打了一架，這個青石板路也變得坑坑洼洼，云珠子左右蹦跳著，像頭靈動的小鹿，而丑姑娘只是無助的被她拉著跑，她的目光全都放在了遮天蓋日的楓葉上，黝黑的目光甚至好似被染了絲紅意，手攥著領口，有驚艷，也有不可置信。

云珠子很認真為她讀著門口掛著的牌匾，“落楓閣，是我師兄長居之地，從無有外人來?！闭f完，她還推了推愣在門口的丑姑娘，畢竟怎么突然整個人都呆了，就是站在門口不進去，探頭順著門里望去，正好對上了曲秋亭的身影，當然還有一側吞云吐霧的殷碧城。

兩人都籠罩在煙云中，身影越發飄渺，翩翩公子不過如此，可惜，兩人與她一樣，同是不入紅塵滾滾之人。

“他……的眼睛……”丑姑娘面上全是茫然和疑惑。

云珠子立馬捂住了她的嘴，“噓，有時間我會同你說的，我師兄的眼睛是秘密，帶你來，是因為我信你?！?

丑姑娘點點頭，嘴唇有些顫抖，云珠子還心想她膽子真小，被個秘密就嚇成了這個樣子。

小心翼翼帶人進了院子剛一踏進門，殷碧城看到她身后跟著的人，眼神都直了，嘴里的煙都忘了吐了，最后還被嗆了一下，才咳嗽著吐了出來。

曲秋庭抬頭，“聽說，你半夜去廚房偷吃的？”還不等云珠子答，他又問，“聽說，你吃的不可口，最后炸了廚房？”

云珠子用眼睛狠狠剜了一眼旁邊一臉看戲的殷碧城，除了他，他想不出第二個跟曲秋庭匯報的人。

不過，她轉念一想，這也是一個坦白的好機會，“那都是傳聞，我炸廚房是因為……她們欺負人?！?

說起此事來，她腰桿子比平時都硬，硬是說出了說書人的感覺，情感激昂，聲音洪亮，就差再演一遍是怎么炸的廚房。

最后她總結了一下，罪魁禍首就是殷碧城！

都怪他迷暈了她，害她晚飯沒吃，最后去廚房偷吃，然后炸了廚房！

看她振振有詞的樣子，殷碧城咧嘴大笑，“師兄說的對，你甚是聒噪！”

云珠子雙手叉腰，生氣的干了一杯熱茶，干涸的喉嚨瞬間清爽，她感覺還能再說上一壺茶的功夫。

“等等，哪來的熱茶？”云珠子愣愣的看著還帶著溫熱的茶杯，這兩人天天涼茶喝的跟加了蜂蜜似的，明明苦的要命。

這樣一看，角落里丑姑娘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到了小紅爐邊，拿著一把小扇子，扇的賣力，她此時無比肯定自己的決定，丑姑娘有地方待了，她也有茶喝了，落葉也有人掃了，也不會有人欺負丑姑娘了，一舉四得。

“所以你就把人帶我這里來了？”

云珠子立馬面帶討好，坐到了曲秋亭身邊，拉著他的袖子不撒手，“她沒地方去了?！?

曲秋亭一點點的奪回自己的袖子，很嫌棄道，“諾大的天師府，可不是容不下人的地方?！?

云珠子面帶為難，看樣子，丑姑娘留不下了。

這時丑姑娘端著熱茶放到僵持的兩人中間，“我本就是無家之人，再哪里都可以的?！?

殷碧城看著三人，漫不經心的喝著手中的熱茶，“可是好久沒在師兄這里喝過熱茶了，都快忘了，師兄這里都是上好的茶葉了，只有苦味，也是太可惜了?！?

云珠子突然接收到了殷碧城的眼神，反應過來，“那可真是太苦了，這還是秋天，等真入了冬，我那時還不知道跟我的師兄們在什么地方呢？師兄到時候連涼茶都沒得喝，我這不是為師兄著想嘛！”

“可……如此經年，我都是這樣過來的。”不論是夏日還是隆冬。

“師兄，我可是女孩子……”這涼茶喝的它渾身透寒。

“一個能炸了廚房的女孩子？”殷碧城在一旁加上了一句，瞬時就破了云珠子柔柔弱弱的表情，她發現了，這人就克她的！

“我看這位姑娘，其貌不揚，眼睛倒是明亮。”殷碧城說的甚耐人尋味，“無家之人，離開天師府，怕是見不到冬日的暖陽?！?

“你叫什么名字？”

“他們叫我丑姑娘?！背蠊媚锬锿ち送?。

“那就叫阿丑吧。手……伸出來?！彼謭坦P從硯臺蘸飽了鮮紅的硯汁，在那手掌心中輕輕一點，“沒有我的命令，一步都不要踏出山?！?

丑姑娘收回手，攥緊手掌，看了看云珠子，滿眼驚慌，“為什么？”

“因為，這是秘密。”曲秋亭摸著臉上的白綢，很認真道。

云珠子至此松了一口氣，她伸手看向自己掌心的那一點紅，有了這點紅，便是被認可可以留下了，雖然丑姑娘不能再下山找她，但，起碼，她們還能相見。

上山時是兩個人，下山時亦時，不過身邊人變成了殷碧城，談起殷碧城，她了解的不多，但很明白一件事，他在天師府威望頗高，跟她同一輩的弟子們，見到他都恭恭敬敬喊聲師兄。

他本人是天師孫不二之徒，于曲秋庭的世家身份不同，自幼出身貧寒，但是天資過人。

云珠子扭扭捏捏還是道了一聲謝，畢竟剛剛，她很明白，殷碧城是在幫她說話，誰知對方笑瞇瞇的沖她吐了一口煙，嗆的她連忙躲開。

“算是我這個罪魁禍首的將功補過吧！”

瞬間云珠子臉紅了，嘴很硬，可惜心里不過關，說來，也不關殷碧城的事。

他彈去了煙桿中燃燒殆盡的煙灰，“你太魯莽了，你真以為，這地方是無人來之地？”殷碧城的眼神深不可測，“不是無人來……而是，無法……”

他身邊籠罩的煙在她眼前飄過，直到最前方，紅色的楓葉和濕潤的泥土交界處，煙團在那里，好似被擋住，“這里早就被布下結界，為的是秘密不被泄漏，你就這么相信那位姑娘嗎？以我所知，你們相識不久，不是嗎？”

“她……不是壞人……”

殷碧城伸手揮散了他的煙，“在我眼里，你也不是壞人，可剛剛，你把那位姑娘帶到了危險中。人的秘密，總有一天是會被發現的，能永遠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等著眼前人離開許久，云珠子僵硬的眼神才像活了過來，猛呼吸了一口，愣愣回頭看了好久，心中一陣后怕，甚至臨走前，還用腳試探了一下結界，來回蹦了兩下，發現，哎，好像沒的事情哎。

剛剛有一瞬間，搞的她有些恐懼天師府。

炸了廚房的后果就是，每次她去吃飯，總感覺大廚那個大勺子能打爆她的腦殼，所以，她一直蹭搖光師兄的飯，每日都是梧桐勤勤懇懇的拿著大箱子去，拿著大箱子回。

對于梧桐哀怨的眼神，她一概當看不見，三人坐在四方桌前，十幾個小菜看起來就很好吃，天師府的伙食一直都是不錯的。

吃的飽飽的，云珠子就搬出來小搖椅，鋪上厚厚的毛毯，往上面一躺，眼一閉就睡了，氣的梧桐咬牙切齒，“這還真沒拿自己當外人?！彼懔?，院子也不想待了，果斷出去找人玩去。

搖光什么都沒有做，就靜靜坐在院子里，抬頭望天，從天亮到天黑，從晚霞到漫天繁星，他在等云珠子醒來，也在等梧桐歸來，直到一絲細微的聲音，他起身撿起滑落下來的毛毯，為她重新蓋好，她睡的很香，半點都沒有醒來的意思，“明明說是睡兩個時辰，結果睡到天都黑了?！?

可是，他不想叫醒她，也許只有睡著的時候她才會這么安靜。

他裹了裹她身上的毯子，索性把人和毯子都抱了起來，放到屋內榻上，便關上了房門。

院內盈盈燈火亮起，搖光見梧桐還沒回來，就知道他又玩忘了時間，出門尋他，逛了許久，忽然見湖邊幾個小道童，里面其中一個就是梧桐，幾人釣了一下午的魚，然后又把釣到的魚重新倒回了湖里。

“梧桐！”

幾個小道童同時回頭，有個人問，“那是誰？”

梧桐小臉一揚，滿臉笑容，“那是我家公子，他來尋我回家了，明日，我再來找你們玩。”

夜色下，只見搖光一手牽著梧桐，一手提著諾大的箱子，那是順路帶的吃食，推開門就看到院里站著一個頭發亂糟糟的人影，那人影揉著眼睛，睡眼惺忪，“你們回來了啊?！?

“嗯?！?

“我餓了。”云珠子癟嘴。

“飯我拿來了。”搖光把箱子往桌子上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