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望了望自己的衣袖，眼神變得溫和起來。

“在阿影的生辰宴上，我們沒有站出來幫你，后來想想，都很過意不去，雖無血緣之親，但我們也算是最了解你的人。如今你受難，我們實在不能再繼續逃避下去了……”

我有些訝異，原本以為他們會責怪我的。

蘇賀卿平常是話最多的，如今也變得沉默了起來，對二哥說的話不置可否。

我望著他們笑了笑。

踉踉蹌蹌的走到床前坐了下來，今日是來為阿爹和姐姐看診的，可不能耽誤了大事。

躺在床上的阿爹面色蒼白，和姐姐差不多，他半瞇著眼睛，看似沒睡著，但從平緩的呼吸當中能看出已經入睡許久了。

自從我知道自己體內有玉琉璃的力量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每次催動靈力會感到比上一次能夠使用的更加精良和渾厚，而且手腕上那朵四瓣蓮花也愈加的嫣紅嬌艷，像是血液滲透出來了一樣。我心中嘀咕這東西邪性的很，總感覺它在吸血似的。

我將手放在阿爹的額頭上，想看看他體內到底是什么毒物，我的手上冒出點點紅光，阿爹的眉頭也開始皺起來，甚至滲出了一絲汗，像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不過我也沒有堅持多久，就感到手上一陣灼熱，手指也一下子軟了下來，猛地從阿爹頭上彈開了。

“哎喲……”我捂著手，劇烈的灼熱感攪散了一絲剛剛因為氣味導致的眩暈。

阿爹的額頭上開始猛地冒汗，甚至有汗水滴落下來。

“這是怎么了？”蘇瑾與趕緊拿起毛巾擦了擦他頭上的汗水，又頗有些急切的望著我。

我搖了搖頭，“阿爹體內的力量與我傳遞給他的相沖，像是有人故意給他下了毒，而且那人必定算計到了我會來解，以此來刺激我體內玉琉璃的靈力。”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是給阿娘下咒的那人？”蘇賀卿疑惑道。

“應該是個妖族，而且修為一定不低……”

一下子，房間內又安靜下來，阿爹猛地咳嗽了兩聲，眼睛轉了轉，悠悠轉醒了。

我趕緊將他扶起來，但是糟糕的是，我感到自己的手有些軟，怎么也使不上力氣，明明靈脈沒有被封，但想施展靈力也很難。

“一禾……你回來了……”他艱難的坐了起來，吐出幾個字。

我聽到阿爹的聲音，眼眶又是一紅。

“我還以為我醒不過來了，就這樣去陪你娘了呢……”他笑了笑，“報應啊……都是報應……”

我們四個都圍在床邊，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瑾與…賀卿，若城，一禾……”他一個個叫著我們，“阿爹命不久矣了……有些事情想給你們交代交代……”

“爹，您胡說什么呢！蘇小四不是回來了嗎，她肯定能治好您的！”蘇賀卿緊緊抓著他的手道。

“我雖不知道這毒，但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咳咳，瑾與，你過來……你年紀還小，雖然也中了毒，但你妹妹體內的靈力應該能夠為你緩解，你是姐姐，從小到大，也是最懂事的……你嫁了人，受了委屈，阿爹現在也沒法幫你出氣了……我走后，你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阿影，有什么事情就讓弟弟們去做，別委屈了自己……”阿爹拍了拍姐姐的手背，那上面已經滿是淚水。

“若城……蘇家，往后的日子……就要交給你了，你是最穩重的孩子……交給你我放心，蘇家祖輩都是游醫，雖建府不久，但終究也是一番基業，不求你們能將它經營的多好……但至少不能違背我們的祖訓……醫者仁心，你們千萬千萬要記得……”

二哥跪了下來，向阿爹磕了個頭。

“賀卿，你們姐弟四個……我是最放心不下你……以前你老吵嚷著要學劍術，我說你沒天賦，你還和我吵了一架……你阿娘也站在你那邊，私下還和我說……說明年開了春就將你送到伏家去……你若是能過得了伏家的考驗，便讓你留在那學劍。如今她不在了，也沒來得及告訴你，你那劍還得好好練練，不然連伏家的大門都進不了……咳咳”

“爹，我不去了，我什么都聽您的！只要您別說這些話就成！”蘇賀卿哭得整個臉都皺成一團，緊緊拉著阿爹的衣袖。

“若城，你要好好看著你弟弟……他一貫會惹事的，千萬別讓他出了什么亂子才是……”

“是，阿爹，我會的。”蘇若城應道，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

“一禾啊，你過來。”阿爹向著我招了招手。

我趕緊挪了過去。

他似乎是回憶起了什么，眼神直直的望著前方，呢喃道：

“人族和妖族大戰之時，你們都還沒有出生，在戰場之上，遍地是尸體，有人族的，也有妖族的，我和你娘剛成親不久，就被征去隨行了。那時候我心氣高，覺得妖族傷了如此多無辜百姓，罪該萬死，遇到那些受了傷的妖族，我便是看也不看，全都忽略掉了……萬古洞那一帶，當時有許多妖族平民定居在那，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是一片狼藉……幾乎所有的妖族平民都死了，有的甚至被砍成兩半……那時候我們隱隱聽到有嬰兒的哭聲，但那個地方是不可能有人存在的，全是妖族，我們想著，大概是剛修煉成人型的小妖在哭，但心中只覺得他們可惡，并不想去尋找……沒過多久，哭聲就減弱了，那小妖大概也是死了吧……”阿爹的語氣有些傷懷。

“只是后來想想，兩族紛爭，與平民何干？他們不過也是犧牲品、出氣筒罷了，一群毫無靈力的妖族，只是因為種族不同就被全部屠殺，我們這樣的行為又與禽獸有何區別……我日日懊悔，總是在夢里見到那個無助的小妖…再后來，各大家族紛紛獨立，我便不再與他們交往甚歡了……”

“您說的，是南、夜、伏三家嗎？”我又想起第一次和伏晟去窈川時候，那個妖就是被伏家宗主所殺。

“雖說是他們所殺……但我見死不救，終究也是辱沒了這名頭……想來今日如此，終究也是報應……只是沒想到，會害到你娘身上……是我對不住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爹，您別想了……和那沒關系的，我肯定會治好你的……”

“一禾，你雖是妖族，但本性純良，性情也溫和……阿爹這一生懦弱的很，沒有保護好你娘，也沒有保護好兒女……阿爹一直沒有和你講……我相信你，我養出來的女兒……怎么會做那種殺母、殺兄之事，一定是有人構陷……只是面對幾大家族的勢力，你一定要挺住……實在不行，你就回到妖族……去找你的親生父母……”

“我不去……阿爹，你們就是我的親生父母……”我心中一熱，也有些哽咽。

“我已向伏宗主傳信，告知他事情的經過，你往后就先待在伏家，我和你母親曾救過伏家夫人，想必他會念在這份情份上，暫時護住你……賀卿、若城、瑾與，你們三個雖然暫時不和妹妹往來，但也決計不能忘了她……”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