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浩然看著周天逸，眼珠滴溜直轉，一副老于世故的深沉。

周天逸猜測對方肯定長期受惠于塞西爾家族。

“龐大法官，有一句話叫做‘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可曾聽說過。”周天逸說了一句前世的話，他估計龐浩然肯定聞所未聞。

龐浩然果然搖搖頭。

“這話很新鮮，說得鏗鏘有力，可惜我沒聽說過。”他嘿然一笑，“不過我聽說過類似的話，叫做‘王子與臣民同受法律制約’，嘿嘿，不過這話只是說給蠢貨聽的。”

周天逸愕然。

“大法官覺得王子不受法律約束？”他問。

龐浩然眼中滿是蔑視：“王法王法，本來就是王者手中的刀，就是用來對付百姓的，怎么可能自殘，去傷害王子？”

周天逸徹底無語，這個大法官的法律意識，與他前世的法官相比，簡直能甩出幾十條大街。

“帕爾默之罪，你按法律判決就行，不必考慮太多場外因素，更不必操心軍心問題。”周天逸說道：“判決結果有什么后遺癥，就由我來承擔好了。”

龐浩然瞪大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大將軍。

“大將軍想要帕爾默的命？”

“不是誰要取他的命。我說得很清楚，依法判決。”周天逸揮揮手，乜斜著龐浩然，“大法官，我揣測你不會貪贓枉法的，兩天之后，我等待你的判決結果，你可以走了。”

周天逸不用做調查，也能大致判斷出龐浩然從塞西爾家族收了不少好處。

大法官局促不安站起身，將右手貼在心臟部位，微微鞠躬行禮。

“在下謹遵大將軍之命，告辭了。”他低眉順眼答道。

龐浩然倒著退后幾步，再次用絲質手帕，擦一下頭發稀疏的腦門，向周天逸躬一下身子，轉身往門外走去。

周天逸看著龐浩然的背影，知道大法官一直到離開這間屋子，也仍然沒有搞清楚，大將軍到底是要帕爾默的命，還是不要。

羅德再次敲門進來。

“大人，塞西爾家的蘭伯特伯爵求見。”他立正報告。

蘭伯特是塞西爾侯爵的長子，塞西爾家族的里外之事，都有他出面打理。

周天逸默然一笑。

“塞西爾家的總管真是行動迅速，這么快就請來了蘭伯特伯爵？”他打趣道：“蘭伯特難道長著飛毛腿不成？”

周天逸料到蘭伯特應該早就候在凱旋府門前，他派塞西爾家的總管出面求見，不過是想先試探一下他的深淺。

“讓蘭伯特在會客室等我，我稍候在會客室見他。”他拒絕蘭伯特享有進入他辦公室的榮幸。

周天逸讓蘭伯特在會客室干坐了十幾分鐘，意在消磨一下這位伯爵的氣焰。

他利用這十幾分鐘時間，再次閱讀了帕爾默的檔案，對這位近衛軍副將，有了更全面的認識。

塞西爾家族的人，雖無人身居帝國軍政界高位，但這個家族是一個財富帝國，家族的觸角遍及朝廷高官，如果將帕爾默問斬，很可能引起山呼海嘯般的震動。

朝廷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大臣，會持反對意見。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很多大臣受惠于塞西爾家族，自然會替塞西爾家族說話。

周天逸斷定，大臣們普遍的看法應該是，帕爾默醉酒后的言行，并不能作為處以極刑的依據。

他們還會制造這樣的輿論：連奸臣科治罕都能忍受的行為，新任大將軍為什么不能胸襟開闊一些？

周天逸很難判斷凌邈大帝在這件事上持什么態度。

大約十幾分鐘后，周天逸放下手中的帕爾默檔案，然后起身出門，走向對面的會客室。

羅德打開會客室的門，周天逸闊步走進門去。

蘭伯特伯爵坐在會客室的圈椅上，吧嗒吧嗒吸著一支雪茄解悶，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也許他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怠慢。

蘭伯特伯爵看見周天逸進來，趕忙站起身，畢恭畢敬迎上前來。

“尊敬的大將軍，敝人是塞西爾家的蘭伯特，請恕我冒昧打擾。”蘭伯特快步上前，熱情洋溢向周天逸伸出雙手。

周天逸伸出的右手，瞬間被對方軟綿綿雙手包裹起來。

周天逸突然產生一個奇怪的直覺：這位伯爵已被美食酒色掏空了身子。

蘭伯特的手，像棉花一樣綿軟無力，絲毫不像男人的手掌。

他的面容像嬰兒一樣白嫩肥腴，兩只大眼袋松松垮垮地垂在眼下，眼睛雖然滴溜溜轉得分外活泛，卻渾濁不堪，毫無靈氣。

周天逸適時松手，結束了這種令他膩味的第一次接觸。

“感謝伯爵先生的拜訪。”他朝墻邊的紅木圈椅擺擺手，“請坐。”

蘭伯特喜笑顏開坐下來。

“大將軍走馬上任之后，我本該立即前來致賀。唉，可惜遠在喀西城做生意，商務纏身，敬請諒解，敬請海涵。今天我代表塞西爾家族，特意前來致賀。”他慈眉善目，笑臉上一團和氣，顯得很有親和力。

周天逸也笑看對方。

“伯爵先生，您是第一個專程前來凱旋府，來向我道賀的大人。”他客氣地向蘭伯特致謝，“對此，我深感榮幸。”

蘭伯特瞟一眼站在門前的羅德。

“大將軍肯接見敝人，才是我的榮幸。呃，我能否和侯爵大人單獨談談。”他微笑請求。

“可以啊。羅德，你先去休息吧。”周天逸對保持警戒的羅德說。

羅德遲疑一下，站立不動。

“大將軍，我的職責是保證您的安全。”他對蘭伯特伯爵不大放心。

蘭伯特聳聳肩，臉上依然笑意盈盈。

“小兄弟，難得你對大將軍盡職盡責。”他笑臉上帶著一絲不屑，“你看，我剛才進入會客室，衛士已經對我進行了安檢，我沒有帶任何武器。小兄弟，我是來向大將軍表示敬意的。”

周天逸朝羅德點點頭，羅德悄然走出會客室。

蘭伯特望著羅德的背影，微微嘆口氣。

“你的這個衛士盡忠職守，令人羨慕。我敢打賭，他一定是帝國最忠誠的衛士之一。”他的話語充滿贊賞。

“沒錯，他是個很棒的小伙子。”周天逸點頭首肯。

蘭伯特見室內只有他們兩人，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硬紙卡。

“大將軍，我這次來得匆忙，沒給你帶什么賀禮，這張金票算是見面禮，這是塞西爾家的一點心意。”他說著話，雙手遞上金票，“這是貴賓支付票據，密碼是您的生日，您可以在帝國任何金號兌付金幣。”

周天逸瞄一眼金票，只見上面的數字，是1后面連續7個0。

他被這個驚人的數字震撼了，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塞西爾家族果然是大手筆，一出手就是一千萬。

這是帕爾默的人頭價？還是他周天逸手中生殺權的價格？

難怪科治罕書房的暗柜里，藏有那么多的黃金，原來權力也是可以買賣的。

據周天逸估算，在這個世界，一百萬金幣，就意味著能讓一個人實現財務自由，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塞西爾家族出手如此闊綽，可見這個家族的富裕程度，也可見塞西爾家族的殺傷力。

周天逸再次想起了塞西爾家族的箴言：金錢就是戰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