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練結束的時候，李明日隨口向宮徵羽問了一句：宮師妹，你是仙樂宮弟子，怎么從來沒見過你學音律，也不用樂器？”

宮徵羽聞言反問道：“這很奇怪嗎？仙樂宮很多人都是用劍的。”

李明日頓時怔住，想著該怎么回答比較好。

只聽宮徵羽故意悲哀地嘆道：“因為我不會音律誒……”

李明日見她表情雖然強作憂愁，但星眸轉動、眼底含笑，脫口而出的說：“不，我覺得你擅長譜曲唱歌。”

宮徵羽大為驚訝，笑著點頭道：“厲害了呀、少年！不愧是本宮的搭檔，簡直心有靈犀。”

說完就準備離開。

李明日心想，你怕是不曾注意自己有隨口哼曲的習慣。

他伸手探向腰間，摸出一張紙條，追上兩步遞到宮徵羽手中，請教地說道：“我聽過這么一首歌，但只記得后面的兩句，宮師妹知道前面的內容嗎？”

紙條上是一道填空題，前面畫了兩道底線，空白留待填寫，后面兩句寫著：“＿＿，＿＿，錦瑟在御，莫不靜好。”

這是他天生就會、一種叫詩詞的文學，這個世界遍翻典籍也不曾見過的。

昨晚突然想到這個試探下宮徵羽，所以看似隨意，但注意力卻完全放在少女的臉上，觀察著任何細微的表情和眼神。

心中有些激動、有些緊張，似乎有一個聲音呼喊著：現出原形吧！我們都是一樣的……

“錦瑟在御，莫不靜好……”宮徵羽低聲沉吟道，思索著走了兩步，忽然眼睛一眨，亮光一閃。

直勾勾盯著李明日，眼中八卦之火的光芒明亮無比，狐疑道：“難道這不是你聽來的？而是……你對錦瑟師姐她有……那種感應？”

宮徵羽湊近過來，不動神色的轉身，站在李明日這個位置角度望去。

果然，能看到人群中錦瑟師姐的身影。

她一言不發的快步離開，追上走了一段的莫錦瑟，然后兩人挽著手臂一起走。

宮徵羽笑著將紙條遞給了這位師姐，并轉身用手遙遙地指了指李明日。

李明日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他沙雕的看著兩個少女邊說邊走的背影，其中一個忽然轉頭對自己可愛地眨了下左眼，做了個調皮的表情。

笑的蔫壞。

李明日看著宮徵羽這一波王者操作，秀的他頭皮發麻。

這哪是填空題，這是造孽題啊。

唉！！

他搖了搖頭，生無可戀的準備回去做飯，吃完后還要去陣法宮上班賺錢呢。

一下午無話。

一直到了下班離開時，宮徵羽終究沒能忍住好奇，問道：“前兩句是什么？”

“什么前兩句？”李明日裝糊涂。

宮徵羽瞪了他一眼，撅了下嘴，悶聲地站了起來。

“錦瑟在御，莫不靜好的前兩句，啊！”她恨恨地咬牙道。

李明日看著她生氣時，如此嬌憨可愛的樣子。

忍不住想要火上澆油，微笑著搖頭道：“不告訴你。”

少女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

日子一天一天過，

新弟子們在慢慢成長。

有一天，那兩個叫周十九和金蘭的古都弟子沒來陣法宮，只有宮徵羽孤身一人。

三人的親密關系，李明日已然了解。

宮徵羽本就是古都人，從小在古都長大，和周十九、金蘭在同一學院學習。

去年五都選秀時，周十九和金蘭成了古都的新弟子，宮徵羽卻因某種關系拜入了仙都仙樂宮門下。

據金蘭說，宮徵羽在學院時就頗有名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宮徵羽在最后接受了一個師兄的追求，兩人在選秀考核前還私定了終身。

那位師兄被古都的一位前輩看重，送進了“皇陵秘境”全力突破金丹境界，所以沒能來聽學，特意吩咐他們二人平日里照顧宮徵羽。

當時咋聞此事時，陣法宮里有不少人心里一下黯然沉重，默吞苦澀，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能讓人看出來。

真是件令人悲傷的事。

“李師兄上下班都是一個人走嗎？從來沒在路上神奇的偶遇過。”宮徵羽好奇問道，雙手從測試好的板磚陣盤上移開，準備休息恢復下元氣。

她現在已經業務熟練，可以一心二用，一邊測試陣盤，一邊哼著曲子、或者閑聊。

“我不是走，而是跑。”

“或許速度太快你沒注意到。”李明日也把手從陣盤上拿開，板磚陣盤上紅、黃、藍三色陣紋閃爍。

“你在練習身法？”宮徵羽訝然道，歪頭看來。

“嗯。”李明日點頭。

宮徵羽嘴角上揚成一個甜美的弧度，說道：“我也在練習身法，每天都和十九、小蘭一起施展輕功回去，以前在學院的時候就一直堅持練輕功的。”

李明日也驚訝，“那你身法應該很好了吧？晨練對戰時我怎么沒看出來。”

“晨練對戰時你總是站著不動，一直防守我的攻擊，怎么用輕功？”宮徵羽吐槽道。

李明日嘿嘿直笑。

宮徵羽瞄過來一記笑眼，挑眉道：“要不測試結束后約起來，讓我見識見識？”

李明日心中莫名的得一喜，連忙答應道：“好啊，約起來。”

這份喜悅和一些淡淡的黯然酸楚混雜在一起，在正值少年得意的青春里無端多了些許惆悵。

他心思低落了一下又高漲，建議道：“要不要比試一下？”

“真的要比嗎？”宮徵羽目光質疑的看來。

因為她知道李明日是去年成為星都弟子后才開始習武的。

李明日受不了這種質疑，現在的他早已今非昔比，不服氣地說道：“自我感覺我的身法很不錯的，不信的話打個賭，贏了的人可以提一個小要求懲罰對方。”

“至于什么懲罰……嗯，想好了再說吧。”

“好，賭就賭。”宮徵羽言語自信。

二月紺香。

天氣回暖，白晝延長，從陣法部大樓出來時正是夕陽無限好。

溫和的春風裁出了嫩綠的柳葉，也吹開了一片片、一樹樹的迎春花、玉蘭花，整個仙都充滿了勃勃生機。

李明日和宮徵羽并肩站在陣法宮八卦廣場上，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同時默念：“三，二，一。”

兩道身影同時射出，周圍的建筑和樹木不斷的快速后退，越來越快，漸漸開始成模糊的幻影。

李明日一步一丈，步步閃爍，身影已經快速移動中朦朧起來，看不真切，長發和衣衫在勁風中獵獵作響，開始領先。

宮徵羽身法輕盈飄逸，如隨風柳絮，輕輕一點地面就飄蕩出很遠，幾次借力后就超越了李明日。

兩人飛奔至虹橋時，都默契的縱身一躍，竟然飛越過了跨度極大的半道彩虹，在這道天際彩虹的拱橋最高處，一左一右，同時飄然下落。

然后在虹橋最高處同時再腳尖一點，像兩只蝴蝶翩翩然向百花宮飛去。

然后在百花宮滿世界的翠綠竹林中如影穿梭，李明日速度卻受影響的慢了下來。

宮徵羽在飛掠中回頭笑道：“加油哦，來追我呀。”

她雙頰微粉，語氣輕快歡喜，看上去玩的正開心酣暢。

李明日緊緊跟著，一前一后，伸手抓住柔軟堅韌的細柳用力一蕩，迅捷的飄向遠處。

越過楊柳岸后，又有滿眼繁花入目而來，一排排玉蘭花或開的正盛、或含苞待放。

前面，宮徵羽在一朵紅色的辛夷花上蜻蜓點水般掠過，花瓣和衣袂翩翩舞動，秀發輕揚。

李明日緊隨其后，在一朵純白的玉蘭花上腳尖輕點，花朵搖晃，人已經飛到了另一棵樹上，卻是他剛才照貓畫虎、偷學到宮徵羽的身法。

但這樣一來，與前面的倩影卻越來越遠。

李明日于是從高大的楓樹上躍下，在林蔭大道上快速大步飛奔，拉近距離。

沖刺接近后，他縱身一跳，斜斜穿過層層的樹葉罅隙，伸手抓向樹頂的宮徵羽。

宮徵羽身形一晃，身段柔軟的扭身躲開。

李明日不能再讓她拉開距離，于是如影隨形，使用作弊手段抓向宮徵羽的衣衫。

宮徵羽一襲紅白相間的衣衫左閃右躲，身姿曼妙的在樹梢上、綠葉上旋轉舞蹈，凌波微步。

李明日手法連連變化，佛過宮徵羽的發梢，抓住了一根飛來的紅色飄帶輕輕一拉，紅色束發飄帶從光滑柔順的發絲上脫落，少女的滿頭秀發在風中散開。

兩人身子一頓，都停了下來。

然后在滿天新生綠葉隱約的歡呼聲中，從樹上緩緩飄落，微風吹動宮徵羽的秀發在李明日臉上、鼻尖來回佛過，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味道雋永獨特，讓人聞之難忘。

李明日降落在了前面，宮徵羽飄落在了后面。

兩人面面相對，滿天的晚霞映照在他們的臉上，夕陽的最后余暉灑在兩人身上，將他們渲染在朦朧婉約的光輝畫卷里。

畫卷里的人舒緩的控制著呼吸，默默調息元氣，宛如一對傳說中修仙煉氣的仙家道侶。

片刻后，又仿佛是漫長的時間后。

李明日伸出手，長長的紅色束發飄帶橫在他手掌上，兩頭吹落地面上方一尺處，在微微的春風中輕輕飄動。

“我贏了。”他柔聲說。

“你耍懶。”宮徵羽聲音朦朧飄渺。

李明日目光凝視著光影里的少女，“我想到怎么懲罰你了。”

宮徵羽腦袋輕歪，目光探尋。

“你往轉后下。”李明日點頭示意，眼神柔和。

“你不會想突然在我耳邊大聲的嚇我吧？不要這樣。”

“不會的，安心。”

宮徵羽將信將疑的慢慢轉過身子。

李明日伸手在自己腦后一抹，手中已經多了一根白云色的束發飄帶，長發隨即從兩鬢散開。他雙手輕柔的攏起宮徵羽的長發，將自己的白色飄帶系在了宮徵羽的秀發上。

“好了。”他輕輕微笑。

宮徵羽轉身，看著李明日將自己的紅色飄帶隨手系在他頭發上，一瞬間反應過來，伸出兩根手指從自己的發間挑來屬于李明日白色飄帶看了看。

朦朧的光輝里，少女目光凝視著看了過來，眼中莫名的光霞連連閃動，在李明日溫和清亮的眼眸倒影中，最后緩緩地眉眼向下，清波開始柔和。

沒有拒絕這個小懲罰，也沒有再說笑打鬧，兩人默默安靜地走了一段路后，宮徵羽輕輕揮了揮手，分道揚鑣的向仙都弟子的住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