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0章

“十三年前,我沒護住家人;三年前,我沒護住總部三千兄弟;三年后的今天,我不想,連她也護不住……”

東方故說著,竟然落下淚來。

慕容看著一滴淚從他眼角滑落,是那樣陌生。

相識近二十載,他從未見過東方故的眼淚。

年少時意氣風發(fā),有著大俠夢的少年不屑于落淚;

長大后成了執(zhí)掌一教的宮主大人、九州聞名的大魔頭,他不能落淚;

那么今日的淚,是為何故?

大概是失了家人與兄弟,他失了年少時得以意氣風發(fā)的港灣,失了執(zhí)掌一教時不能落淚的原因,如今的他,也只不過是一個被全世界厭惡、拋棄,卻無能為力的大男孩罷了。

慕容心生不忍,在原地默了片刻后,終是極不自然地給了這個比他小一歲的大男孩,一個不那么冷的擁抱:

“就算要去,也該多做綢繆才是。”

這是他這些天來,第一次溫柔言語。

慕容耐著心思向他解釋,像極了夫子對不懂事的孩子諄諄教誨:

“你方從牢里出來,情緒容易激動,可能思緒不清。但你且靜下來好好想想,對方既然想用她作魚餌引我們自投羅網(wǎng),必然不會現(xiàn)在就傷她性命,我們大可不必按照他說的做。”

隨著慕容的話,東方故也漸漸沉靜下來。

他既然曾執(zhí)掌江湖第一大教派,又怎可能是那種意氣用事、有勇無謀之人?

只是地下三年漫長且沒有希望的囚禁,一次又一次被剝奪體內(nèi)最后一點力量,無助感長期占據(jù)他心間,使得他現(xiàn)在的情緒有些不穩(wěn)定,思維尚還混亂。

慕容面對此時的東方故,大概是用盡了他近日來最大的耐心,繼續(xù)溫聲道:

“這些年圣奚宮分部的兄弟們都散落在各地,有許多至今仍不被武林所容,只得到鄉(xiāng)間山野過起隱居生活。若是我們發(fā)出號召,他們定會立即響應。待我們迅速重建圣奚宮,你好生安分地恢復功力,到時候救人何在話下?你若此刻要去,我們必定不會坐視不管,便是拼了所有人的性命,也定要將你救出來的。你若非去不可,便去吧。”

慕容想了想,又道了句:

“反正我們會來救你的,你盡管去好了。”

東方故卻是沒有動彈,沉沉閉上雙眼,默了許久,再睜眼時竟依稀可見昔年威嚴:

“召集各地兄弟,東方故,回來了。”

·

地牢刑堂里陰暗潮|濕,石壁上的青斑發(fā)出霉味,映著空氣中無處不在的血腥,讓夏谷雨皺起了眉頭。

她坐在一把紅木椅上,胳膊擱在把手上,閑閑支著腦袋。

刑架上,初小滿已經(jīng)暈過去,被束縛的雙手十指被|插滿長長的繡花針,鮮血順著針尾滴答滴答敲打在灰石磚鋪就的地面上。

黑衣人從旁邊捧出一盆灰濘濘的水,將那渾濁地不知道洗過什么的污水直直潑在初小滿的臉上。

腥臭的味道與冰冷的觸感讓她打了個激靈,從昏迷中醒過來。

夏谷雨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這才沒多少呢,大名鼎鼎的左護法就吃不消了?”

她將“左護法”三個字又緩又重地說著,也不顧別人想不想聽,便自顧自說著:

“你纏著少盟主做過些什么,如何讓他對你動了心,這些本小姐原是不想與你計較的。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得了他的心,卻做出害他的事。你讓他難過了,本小姐便饒不得你了,你可知道?”

她說這話的時候,面上帶著溫婉大方的笑意,悠閑愜意地仿佛是在對心愛的寵物呢喃細語。

初小滿看著她,忽然覺得心累。

你永遠沒法跟一個瘋子講道理。

初小滿現(xiàn)在,就是這種感覺。

她默默繼續(xù)調(diào)息,來平復身上的傷痛。

可夏谷雨哪能讓她有半刻停歇?

“同你說這些呢,就是想讓你知曉個緣由,如此受起刑來也就受得明白,受得,心甘情愿。”

她朝黑衣人招招手,笑道:

“常聽人說千刀萬剮,倒是沒親眼見過,不如試它一試?”

那黑衣人默聲應了,從旁取了柄極銳利的匕首,走到初小滿面前。

常言說的千刀萬剮,通常是將人一刀刀削成片,是致死的酷刑。

但今日主子特意吩咐了,這初小滿,需得活著。

黑衣人朝著初小滿美貌的容顏,緩緩舉起匕首。

千刀萬劃,還是在臉蛋上更有趣。

他舉刀欲朝她臉上劃去,卻在此時虎口一陣劇痛,還沒弄清怎么回事,就見眼前直直飛過一柄長劍,將他的匕首連刀帶柄扎在石墻上,發(fā)出嗡嗡箏鳴。

云慎之一身白衣清冷走來,臉上凝著萬年也化不開的寒冰。

夏谷雨從椅子上呆呆地站起來,眼底染上片刻的不知所措。

他為何在這里?

他又怎么知道初小滿在這里?

或者說,他怎么知道是她抓了初小滿?

這個消息她分明只讓人給了圣奚宮,且沒有任何署名,就連圣奚宮都不會知道是她。

可云慎之,他是怎么知道要來這里找初小滿?

無數(shù)問題在夏谷雨心中閃過,但她畢竟自小隨父親在五湖四海經(jīng)商,反應極快。

沒等到云慎之走到面前,她便立馬溫柔笑著迎上去:

“我的人剛抓到初小滿,我想著應趁早審問出圣奚宮一眾的去向,便先行替盟主審著,心想待審出結果便去找您,卻不曾想您這就來了。”

云既明去世后,云慎之便接了父親之位,成了新一任武林盟主。

夏谷雨說完暗自捏了一把汗,這臨時想出的解釋細聽的話便知道漏洞百出,她生怕云慎之再追問下去。

若是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惡毒善妒的女子,就得不償失了。

云慎之卻沒說什么,只意味不明地看了夏谷雨一眼,便清冷道:

“交給我吧。”

夏谷雨微頓了頓,以云慎之平日守禮的作風,不論何種場合都是以“在下”“晚輩”之類謙詞自稱的。但他今日直說“我”,讓夏谷雨似乎感覺到了某種情緒。

見她猶豫,云慎之冷清清重復道:

“你既說是替我審的,那就交給我。”

“……”

夏谷雨默著不語,片刻后唯有認命,對黑衣人吩咐道:

“給她松綁,送到武林盟。”

“不必。”

云慎之淡然拒絕,說完,長劍一揮,將初小滿四肢鎖鏈盡數(shù)斬斷。

在初小滿脫力倒下之前,上前一步,將她橫抱而起。

夏府的仆人們是看著這位年少有為的新任盟主,從自己家美貌端莊又善良的小姐身邊,抱起一個渾身襤褸血腥的犯人,冷著臉,一步一步,卻是極盡溫柔地走出夏府的。

許久之后,待盟主已經(jīng)走得看不見的時候,他們聽到地牢里,他們家美麗端莊大方善良的小姐,狠狠地摔碎了那只西域昂貴的酒杯。

·

“……謝謝。”

初小滿被他抱著,聲音有些不自然。

云慎之沒有答話。

從初小滿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臉上清冷默然的神情。

他的眉眼間略顯疲憊,興許是父親新喪,太過悲痛。

不知為何,她覺得心中涌起一絲愧疚,可細想來,她也沒什么對不住他的。

云既明作惡多端,先是十年前屠殺護佑武林的四大世家,引起武林紛亂,又是三年前屠殺圣奚宮三千兄弟,還心存貪念囚禁東方故三年有余,只為吸取他得天獨厚的內(nèi)力……

他做了這些惡事,以死謝罪也是罪有應得。

可她看著云慎之的神情,卻仍是沒由來地,感到愧疚。

“你要帶我去哪?這好像不是去武林盟的方向。”

初小滿弱弱地問了句。

可想而知的,他沒理她。

好吧,初小滿不說話了,仿佛一個心虛的孩子,乖乖閉上嘴。

一路無言。

·

云慎之帶她來到城郊一處冷清的院落,為她運功、療傷,卻始終靜默無言。

運完功,他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件衣服放在她身邊,一言未發(fā)轉(zhuǎn)身出了房間。

關上門,兩個世界。

初小滿換好衣服推開門,入眼是他一身溫潤白衣,仙姿凜冽,背對著她冷清地站著。

院外藍天白云,幾株聳天枯木翻出新芽,立在院墻之外,翻涌著生機。

院內(nèi)一位白衣仙,孤靜獨立。

初小滿輕闔上門,走到他身邊,在他身后駐足。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打算,但至少剛才,他為她療過傷。

現(xiàn)在這種尷尬的處境下,初小滿除了感謝,也想不出能同他說些什么。

可她沒有來得及說出第二次感謝,面前的人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他移動的剎那,午后的太陽從他身后逃出來,耀得她有些刺眼。

但他很快重新遮擋了太陽,只余下一圈光影在他身后洋溢。

他靜靜地看著她,看了許久,久到她以為他會一直看下去,一直到天長地久。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清冷地仿若山上雪、海底冰,將他身后的陽光也凍得冷冽。

可注視著他的雙眸,她似乎能感覺到他眼底深沉的痛。

于是他冰冷地開了口,仿佛忍住了生命中最深的痛:

“跟我回武林盟,那些事,就當從未發(fā)生過。”

主站蜘蛛池模板: 内江市| 竹溪县| 芒康县| 文化| 肃北| 视频| 三穗县| 衡阳县| 隆安县| 呼玛县| 南开区| 阳山县| 土默特右旗| 南靖县| 成安县| 海宁市| 龙陵县| 扎鲁特旗| 丹寨县| 无极县| 化德县| 施秉县| 延寿县| 招远市| 玉溪市| 马公市| 黑龙江省| 无棣县| 璧山县| 昌吉市| 道孚县| 彰化市| 庄浪县| 灵寿县| 湟中县| 宜兴市| 秦皇岛市| 永康市| 涞水县| 都匀市| 都昌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