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

一地的尸體殘骸，但是這些大多都是羌人的，龍驤軍并沒有留下多少尸體。這一戰對于姚萇而言可以說是一場失敗的戰斗，他所想要的目標并沒有達成。

“是。”

報信的羌人士兵有些忐忑的看著姚萇，姚萇坐在尸體之中的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四周都是殘骸和血水就像是一處煉獄一般。腸子和消化了一半的食物殘渣，混著血水散發著一陣難以言喻惡心氣味。

“損失這么大，卻什么都沒有得到！？”

姚萇有些失神的看著四周，眼睛漸漸的變得濕潤了起來。入目之處全都是羌人的尸體，而隋軍卻是少見。

“我王，我們還有一戰之力，而且這一戰之后大隋也一定是...”

“沒了。”

姚萇失神地搖了搖頭，黨刪張大著嘴，驚訝的看著姚萇。他從未見過這樣失落的姚萇，就連之前用自己的二兒子李代桃僵，之后殺妻麻痹隋軍的時候都沒有露出過這樣的樣子。

但是現在不過是一次失利為什么會讓姚萇這樣的人變成這個樣子呢？黨刪不明白，姚萇縱橫草原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眾人心中的王，羌人各部就算是對他不服，卻也不敢對他不敬。

“我們輸了，沒有拿下隋太子，他一定會去與后面的氐人匯合。我們現在兵力損耗嚴重，再加上糧食短缺，已經沒有可能將隋太子拿下了。”

姚萇低著頭，在楊勤突圍的那一刻起嗎，其實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計劃失敗了，徹底的失敗了。

“我們都是羌族的罪人，因為我們將會有無數的同胞因為缺少食物和保護，被其他部落吞并，奴隸，餓死。”

姚萇用手捂著臉，只漏出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現在的姚萇全然沒有之前的意氣風發，勝券在握了。

“我王，事情還不至于這個糟糕。我們已經擊敗了隋軍，只要能夠及時抓住隋太子，就能用他換取我們所需要的一切。”

“去吧，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姚萇無精打采的樣子，讓黨刪不免有些擔心，但是現在他們已經無路可走了，只能這樣繼續下去了。

“是。”

一夜過去了，伴隨著朝陽的升起，昨夜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場夢，但是這絕不是一場夢，因為它是那樣的真實。

“我們輸了嗎？”

不知身處何方的楊勤看著身邊的劉牢之，一臉苦澀的問道。

楊勤其實在出兵之前就已經有了準備，他所要面對的都是青史留名之人，豈有易與之輩？在開戰之前其實楊勤就已經有了失敗的心理準備的。

但是當事情真正發生的事情，楊勤卻發現自己還是不能做到坦然，畢竟這是與性命相關的事情啊。

“殿下，我們還沒有完全的失敗，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劉牢之也知道這一次對楊勤的打擊是有一點大，都已經勝券在握了，結果卻是一場計謀，這樣的局面對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很難接受的。

“反敗為勝？恐怕沒有這么簡單吧？我們現在只有這五千人，董將軍和曹將軍都不知去向，我們如何反敗為勝？”

“是四千六百人，殿下。”一旁的劉道子很不適時宜的說了一句。

“看看，又少了四百人，這就是四百個家庭啊，在他們的背后至少有上千人會為之哭泣，傷心，痛不欲生。”

楊勤一邊說著，臉上的悲傷之色也越發的濃重了：“我厭惡戰爭，一直到上戰場之前，我都是對戰場充滿了向往和期待的。”

楊勤頓了頓望著天空，凝視這一片蔚藍，隨即又慢悠悠的說道：“戰場對于不了解它的人而言，是榮耀，是功勛，是夢想，是升官發財，是名揚天下！更是史書之中對自己濃重的一筆，以供后人瞻仰膜拜。”

“你說是吧？道堅。”

楊勤看著劉牢之，淡淡地笑了一下，就像是在開玩笑般的詢問道。

“這...或許吧。”

劉牢之不知道楊勤這是怎么了？但是他知道現在的楊勤似乎有一些不一樣了，但是具體是什么地方不一樣，他卻是怎么都說不上來。

“我厭惡戰爭，因為它是一場宏大的葬禮，我的，你的，敵人的，大家的。無論是誰，在踏上戰場的一瞬間，就已經進入了自己的棺材當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掩埋入土。”

楊勤的話讓劉牢之動容，但是也讓劉牢之不解。他不明白為什么突然之間楊勤會這樣說，但是楊勤的意思他很清楚。

“戰爭，是必須的。殿下這是你必須要明白的，戰爭永遠不會消失，因為只要有人就會有爭斗，國家就是無數人的意志結合，所以更加需要斗爭。”

劉牢之第一次對楊勤的意見表現出不贊同，而且是字字句句都在針鋒相對，顯然劉牢之并不贊同楊勤理念。

“沒錯，自古以來皆是如此。妻妾爭夫，兄弟爭家，兒女爭寵，大夫和病爭命，農戶與天爭糧，賣家與買家爭錢，而國與國爭利。這利之中有土地，有人口，有錢財，這些都是要爭的，這樣的爭奪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戰爭，對吧？”楊勤的語氣之中帶著一絲無奈和疲倦。

“是。”

劉牢之點了點頭，他承認這就是戰爭的意義，戰爭能夠給予很多人利益，滿足很多人的欲望。

“所以我厭惡戰爭，人因為欲望而斗爭，人因為欲望而強大，人也因為欲望而丑惡。這就是戰爭，這也是戰爭的魅力，任何東西都有喜歡它的，也有厭惡它的，而我便是厭惡它的。”

“但是戰爭永遠不會停歇，因為人的欲望是無窮的，而戰爭也是無窮的！”

“我清楚，所以戰爭不會停止，我也并非杜絕戰爭。我的，我們的，大隋的，大隋人民的利益才是絕對的。戰爭有必要，但是我不希望一切都是訴諸于戰爭，好戰必亡，忘戰必危。戰爭是最后的手段，而非最初的手段，非戰不可之時我當在前。”

“戰爭，對于那些蠻族而言永遠是最好的辦法，他們也只會承認這個！”

“所以呢？蠻族也是人，是人就能改變，我要做的不是擊敗他們，而是統治他們，讓他們成為大隋的一部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所為不過利益二字，人民的利益便是吃飽穿暖。而蠻族在打不過我們，但是有想要得到我們子民的利益之時應該怎么做？誰能讓他們吃飽穿暖，誰就是帝王！”

“昔日百家競相爭艷，孟子曾言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戈之利，我若是想要當有人拱手相送，而非巧取豪奪，入我大隋皆為我之國民。如此方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人皆以隋民自居，人人皆以大隋而自豪！”

楊勤轉身看著劉牢之說道：“如此，方才是強國之相，方才是天朝氣象，如此不知道堅可愿與本宮一道前行？”

“嗚~”

劉牢之的瞳孔在顫抖，他的吞沒咽下了一口又一口，而楊勤伸出的那一只手，在他的眼中似乎有莫名的恐懼一般他怎么也無法將自己的手放上去。

“某不才，愿為殿下之念，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劉牢之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將手放上去的，但是他卻覺得自己現在是一身輕松，這句話之后他似乎卸下了什么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