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君緊閉雙眼躺在床上，但是很難說他在睡覺。因為錢君的表情極其豐富，喜怒哀樂等各種表情輪流上陣。

令黃昌揪心的是，這些表情中，怒至少占了八成，哀也不少于一成五。

黃昌能被錢君特別信任也是有原因的。黃昌不僅是當保鏢時舍身救過錢君，而且也確實忠心耿耿——黃昌所有的一切都來源于錢君，如果錢君突然死了，還有誰認識他？

當然，黃昌這些年也攢了不少錢。但是嘗過權(quán)力的滋味后，又如何能甘于平淡？所以，黃昌確實發(fā)自內(nèi)心地在乎錢君的安危。

黃昌站在床邊，一臉緊張地看著錢君。

錢君怒和哀的時候，他也握緊拳頭緊咬牙關(guān)；錢君臉上浮現(xiàn)出喜樂的表情，他便也輕松下來，跟著微笑。

突然，黃昌驚恐地發(fā)現(xiàn)，錢君全身都在冒汗。他剛才將注意力集中在錢君的臉上，所以都不知道床單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汗浸濕了。

黃昌不知所措地給肖帥戈打電話，好在電話馬上就通了。

“肖先生，老板現(xiàn)在全身都在冒著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甚至連床單都濕了！您快回來看一下！快，快點！我摸了一下老板的額頭，現(xiàn)在最少最少也有四十度……您快點！”

說最后幾個字時，黃昌都破音了。

而肖帥戈沉吟片刻，卻慢條斯理地吩咐：“你給他補點水，然后給他降下溫好了。這是正常現(xiàn)象，沒什么事。”

“白細胞滅殺細菌都會引起體溫升高，他這是消滅癌細胞，體溫升高很正常。不過他這種情況發(fā)燒可能會有點猛。為了避免把腦子燒壞了，你就用濕毛巾敷在他額頭上。當毛巾達到體溫時，就更換一次，反復直至退燒。”

肖帥戈不緊不慢的態(tài)度感染了黃昌，而且解釋也通俗易懂，所以黃昌多少有點冷靜了。

于是黃昌趕緊照辦。

煎熬的等待中，黃昌打了幾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是打給一個之前認識的醫(yī)療設(shè)備公司老總。

那個老總聽了黃昌的要求，便問黃昌想要的是不是手提式藥品冷鏈冷藏箱。

老總還啰里啰嗦吹噓他們公司的產(chǎn)品，說這款手提醫(yī)療箱采用智能電腦溫控系統(tǒng)，數(shù)字實時溫度顯示，自由設(shè)置溫度。溫度可調(diào)范圍10℃-28℃。是進口直流壓縮機，制冷速度快，無氟制冷劑。而箱體采用了高密度無氟絕熱層，保溫效果良好。又有合理的蒸發(fā)冷凝系統(tǒng)設(shè)計，能確保超強的制冷效果……

黃昌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覺得符合自己的要求，于是打斷他的話，讓他趕緊送貨。

老總小意地表示，希望能夠親自送貨上門。

這當然不行，這里是老板為了享受清靜的私密地點，怎么能暴露？所以黃昌示意對方把箱子趕緊送給他的一個手下。之后，由手下把箱子送到附近，他再自己去取。

解決完手提冷凍箱的事，黃昌想起肖帥戈的兩個要求。

學校里并非沒有利益。基建，學術(shù)研究資金，都可以通過權(quán)力變現(xiàn)為相應(yīng)的利益。只不過錢君幾乎不涉足這個領(lǐng)域，所以在錢君底下吃飯的黃昌也就覺得學校的事情有點遙遠。

但這事是肖帥戈吩咐的，怎么也得讓他滿意了。而且，這事也確實很小，哪怕黃昌對這個領(lǐng)域很陌生，卻也不覺得很困難——無非是利益交換嘛。

于是黃昌便給兩個在教育系統(tǒng)有關(guān)系的人打了電話，說明了是哪所學校，大致說了一下要求，然后等他們回話。

等了大約一刻鐘，兩人都回了電話。前者表示自己底下有個人和學校負責基建的領(lǐng)導關(guān)系很密切，后者說他表妹夫的姑父是學校管人事的領(lǐng)導。

因為事情不算緊急，所以黃昌便委托后者去辦那件事。雖說只是賣個人情的事情，但他黃昌的人情也是很值錢的好不好？而且這點芝麻大的事，通過學校領(lǐng)導來辦已經(jīng)都是殺雞用牛刀了，難道還要用兩把牛刀？

……

黃昌打電話的時候怕影響了錢君，所以退出了臥室，待在臥室的窗口處一直關(guān)注著錢君。每次打完電話，他會悄聲無息地進入臥室，感覺一下錢君的體溫和濕毛巾的溫度。如果需要，他便換一條濕毛巾。

電話徹底打完后，他再進入臥室待著。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黃昌的手下來電話，說已經(jīng)到達了指定了地點。因為來回不超過十分鐘，所以黃昌給錢君換過一次新的濕毛巾后，給門房老梁打了聲招呼，快步出去了一趟。

回來后，黃昌把手提式藥品冷鏈冷藏箱擱在床邊，重新開始檢查體溫——換濕毛巾——檢查體溫——換濕毛巾的循環(huán)。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黃昌又一次檢查錢君體溫時，不禁產(chǎn)生了一絲驚喜。

錢君此時的體溫好像恢復正常了。更讓黃昌感到安心的是，錢君的表情也開始緩和，就象個戰(zhàn)場上拼命搏殺了一整天的人，因為徹底打退了敵人的進攻，于是準備愜意地休息，慢慢入睡。

不過錢君并沒有睡覺，而是突然睜開了眼睛。

剛睜開眼睛時，錢君的眼神有些迷茫，但很快就恢復了清明。

他正準備說話，卻突然感覺惡心欲嘔。

錢君有著輕微的潔癖，但這時卻也顧不得那么多了，他撐起手臂側(cè)過身子就準備往床邊的地板上吐，卻見黃昌眼疾手快，拿著一個盆子遞在錢君的面前。

一股腥味涌上嗓子眼，然后一股帶著惡臭味道的暗紅色液體噴涌而出。

錢君不止是吐了一口，而是吐了好幾口。到了后面，液體的顏色變淡，數(shù)量也變少。

錢君感覺不再有嘔吐欲，于是停了下來，仔細觀察盆子里的液體。

錢君不認為吐出來的是血。從顏色上看，那種暗紅色顏色太深，恐怕只有干涸的血跡才能與之相提并論。然后，錢君印象中血不是惡臭氣味的。最后，那些液體或許不能稱之為純粹的液體，而是液體中摻雜著膠質(zhì)物，而果凍般的膠質(zhì)物因為顏色和氣味的原因，類似于膿或者痰。

正強壓著潔癖仔細觀察，卻聽見黃昌說：“老板您還想吐嗎？”

錢君擺擺手。

結(jié)果黃昌也不嫌惡心，居然用試管收集盆子里的液體，然后將之存放進一個冷凍箱里。

錢君疑竇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