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后半夜又下起了大雪,地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色,許是老天都知道今日是大年三十,烏蒙蒙的天氣總算是晴朗了起來。
曦月換上了厚厚的披風,連平日穿的外衫都換成了繡花長襖,陸厭倒是一如平常,暗紅色外袍上的蛟紋將他的野心一展無遺。
“王爺,我們幾時出發啊!”
曦月跟在陸厭身后站在院子里,不時搓搓手又往手心里哈了哈熱氣,旁邊的梅花幽幽的散發著香氣,清冷且孤傲。
陸厭回頭看了看幾乎縮成一團的曦月,不耐煩的說道“真是麻煩。”
“話可不能這么說。”雖然凍得鼻尖發紅,可身后的人還是倔強的從披風帽子里探出那張小巧的圓臉,不時吸了吸鼻子“俗話說得好,男子為陽,女子為陰,你們男子陽氣旺盛,定是不覺這寒天四九的涼意。”怕惹到陸厭,曦月又將話鋒轉了轉“王爺您就不一樣了,您金軀尊貴,滿身浩然正氣,數九寒天的感覺不到冷也是很正常的,所以,我們什么時候上馬車啊?”
“不上了,隨本王出去轉轉吧!”
沒等曦月反應,手腕就被陸厭給緊緊地拽住,半拉半拖的把她拽出了王府。
宮里總算是又熱鬧了一回,大年三十,不僅僅是新舊年交替,更是幼帝陸訣的生辰,今晚的戲班子的新戲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半分,得知往年都不參加的攝政王也要來,戲班子上上下下更是把事情做到了最精細。
街上早就換過了一輪又一輪的新花燈,而且一次比一次還要好看,幼帝生辰君與民同樂,都城最外邊的水面上都停滿了扎好的花船,才一大早,各家各戶就把自己的手工活擺了出來,窗花,剪紙,折花燈和各色小吃都齊活的很。
曦月跟著陸厭吃了一路,現在手里還拿著兔子形狀的糖人在前邊上躥下跳的,也不抱怨自己穿的太厚走不動了。
“王爺快來,你看!”
陸厭走近卻看見曦月站在賣樹苗的老者面前。
“你干什么?”
曦月指了指那株小小的樹苗,光禿禿的樹枝上還有一朵沒有開苞的花骨朵。
“府上只有一棵梅花樹,我看它太孤單了就想著買棵樹苗去陪著它。”
陸厭皺了皺眉,他的確喜歡梅花,但不怎么會管理,這小樹苗移回去了不一定能活下去,若是日后自己出征,那更是沒時間去打理,多余的時間不如去想想怎么跟那群老東西周旋。
見陸厭猶豫,曦月以為他不想出這個錢,于是她咬了咬牙說道“不如,你預支我一個月的銀晌,這錢我出了!”
“你覺得你剛才吃的那些東西是你一個月抵得上的?”陸厭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曦月,盯的她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見她眼底滿是失落之色,陸厭竟覺得有些慌了,他趕緊又改口道“今日是阿訣的生辰,君與民同樂,就當是本王送你的吧!”
剛剛還焉不拉幾的曦月頓時滿血復活,她接過老者給包好的樹苗,顧不得新衣服的袖子上被蹭到了泥土,感激的看著陸厭,這次倒是換成他滿身不自在了。
“你干什么?要以身相許嗎?”
曦月馬上換成了鄙視的眼神,轉身就走了。
樹苗根的紙包用的是厚厚的油紙包,這個厚度應該成本不低,雖說是大冬天的出來賣樹苗,但這老者家境還算殷實。
“你說說,這一路你看到了什么?”
陸厭不知何時追了上來,冷不丁的在頭頂突然說話著實讓人嚇了一跳,定了定神,曦月說道“都城基本上家家戶戶生活還算不錯,我們逛得第一家做窗花的大娘,她身上穿的是今年的新緞料,繡花的絲線也是上等的棉紡線,剪刀刃白芒鋒利,可見她為了這次出攤,換了一套新裝備。賣樹苗的大爺,雖然衣服有些舊了,可他手上卻沒有常年種樹落下的厚繭,應該是家里的工人回家過年了,都說越有錢越摳門嘛,今天生意肯定不錯,他們家也不想放棄這次賺錢的機會,而且他們用的油紙包是雙層的牛皮油紙包,結實耐用,一般家庭是用不起的。還有河面上的花燈,花船,扎的精致又漂亮,如果稅務重的話,他們是沒有心情做出這些東西的,慢工出細活,所以說這些精巧的玩意兒都是很早以前就在準備了。”
陸厭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你可知我此行目的?”
“體恤民情唄!”曦月把懷里快要滑下去的樹苗往上又托了托“其實你這樣是看不到大多數人的,我建議你最好去那些偏遠的地方,畢竟天子腳下,沒人敢作祟。”
“你是魏忠的人,我狼子野心,你就不怕為虎作倀?”
“我不知道,我也是剛到這個世界上,人心我看不透,但是我覺得你不是那種人,皇上與你兄弟情深,他每次見到你不是別人口中的膽怯,而是尊重你是他的兄長。他做了個噩夢就要傳喚你去陪著,可見對于你,他還是很放心的,反之對于魏忠,他才是把面子上的功夫都做完了。”
談話間,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王府門口,小月和逸風早就在門口候著了,見二人走了回來趕緊迎了上去。
“王爺,剛才宮中派人來催了。”
逸風接過曦月手中的油紙包。
“讓下人把王妃買回來的梅樹種在那一棵旁邊。”
雖然這個陸厭有時候的確挺討厭的,但是他這次竟然把自己說的話給聽進去就代表他還是蠻有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