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于近頓時默然不語。
片刻之后,一陣狂笑從于近嘴里傳來:“沒想到,我是敗在一個瘋子手上?哈哈哈,真是滑稽!”
笑聲震天,久久不曾停歇。
良久,于近才止住發笑。抬頭看著余進,面帶嘲諷之色:“本將出身西地豪門,少時習武,十八歲就入得軍中。隨軍十三年,南征北戰,大小戰事不下百場,向你這般的失心瘋還是第一次見,真是大開眼界!”
于近此時心中極憤:沙場之上你死我活,不管是什么陰損手段,只要有效就行。
所以無論余進是用什么方法在身上藏了一把劍,導致自己落敗生死,于近都毫無怨言,甚至還生出了幾絲敬佩之意。
可像現在這樣,廢了自己之后不但為自己施救,口中還胡言亂語,分明是在戲耍羞辱自己。
奈何四肢俱廢,受制于人,也只能過過嘴癮。
心中涌出一股悲憤之意,于近暗暗一嘆:自己英雄一世,沒想到最后卻死在這么個小人手上。
余進沒有理會于近嘲諷,又忙碌了一會才慢慢起身,拍了拍身上塵土。
見于近還是平躺在地上,滿臉悲憤之色,奇道:“于兄可是還有哪里沒有愈合?不至于啊,按理來說行走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才對.....”
于近只當他在放屁,自己傷勢自己能不清楚?四肢經脈都被你砍斷,還能重續不成。真當自己是三歲小兒?
心中煩躁,抬手揮了下:“要么殺要么滾,少在那里唧唧歪歪......咦?”
余進一如剛才,笑的陽光燦爛:“于兄,我沒騙你吧?”
面前于近顫顫起身,摸了摸自己周身,發現不只是被砍斷的經脈,連自己使用神賜之力才勉強愈合的胸部傷口也再無刺痛之感。
于近抬起頭盯著余進,面帶震驚之色:“你到底是什么人?”
這等本事,云國之內只有大神官才有這個能耐。
“此夢之主。”余進依舊微笑答道。
“少戲弄我!”于近怒極,忍不住一拳打了過去。
拳頭眼看就要擊中余進面門,余進只是把頭微微一偏,就躲了過去。
于近揮了個空,腳下一個踉蹌。余進伸手將其扶住:“于兄,在下所言句句屬實。不然,你的傷勢明明無藥可救,怎么會被我隨意包扎了幾下就痊愈了?”
揮手擺開余進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于近怒斥:“少在那里胡言亂語!我至今三十余歲,所有經歷都歷歷在目........”
還欲在說些什么,卻被余進打斷:“于兄,你還記得自己兩歲時每天經歷嗎?”
“那是自然!”于近不假思索道,腦海中隨即便浮現出自己二歲時的一切事跡。
正欲再說些什么,可突然感到不對,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見對方陷入沉思,臉色漸漸露出驚恐之色,余進臉上笑意也是消失不見,正色道:“看來于兄是發現異常了。”
于近低著頭,腦中不斷回想著自己過去人生,越想越詳細,從自己牙牙學語到沙場建功,每一天都清晰無比。
這絕對不正常!于近心里很清楚,自己絕對不是什么過目不忘之人。而且,過目不忘只是記憶力好,絕對達不到這種程度。
身體微微顫抖,于近低下頭,澀聲道:“我不信你說的.......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一生還有什么意義?”
可這不能解釋自己身上的古怪。
那些記憶仿佛無窮無盡,不斷涌現,每一件都確確實實是自己以前經歷過的事情。
甚至還有自己以前忘記了一件事情,忘記的過程也是清晰的回想了起來。
“這一切,簡直,簡直就像......”
“簡直像是提前設定好的對吧?”
于近猛的抬頭,眼神兇狠的看著余進,聲音嘶啞:“以前從未有過這等事,是遇到你之后才會這樣!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還是差了點啊。余進心想,自己是’醒覺‘了,可’他‘還差了點,還要撒一把猛料。
“若我算的沒錯,于兄是在十余天前,才獲得那所謂的’神賜之力‘吧?”
聽聞此言于近渾身一震,余進見狀知道自己說的沒錯,挽起左手袖子:“于兄,這是我十余天前被人暗箭射傷,昏昏沉沉無意中刻下的,你看看?”
手臂上傷口早已結疤,卻不難認出是‘務殺赤眼’四字。
見到這四字,于近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捂著腦袋想了半天,又驟然緊盯著那四字,目不轉睛。
余進保持伸手的姿勢沒有動彈,看了眼四周:依然是混戰不休,只是自己二人附近卻沒有一人接近,甚至連廝殺聲音都沒有傳過來一聲。
“是我刻的。”
一句話將余進注意力引回,于近看著那四字,神色不安,又帶著幾分難以置信:“那日我射傷了一名敵兵.......然后......然后我走上前去,在那人手臂上刻下了這四字.......”
“卻沒有任何印象。”余進接過話茬道:“我在暈倒之后,醒來是在傷營中。手臂上四字不會感覺不到,可我第一反應卻是自己刻下的。”
“這里是我的夢。”余進把臉貼近于近:“任何人記憶都會出錯,任何人都會有錯覺。可在這里。”余進手指指向自己腦門:“我不會有錯覺。”
好像被余進的氣勢壓倒,于近不由得后退了幾步,語氣略微驚慌:“你到底想說什么?”
沒有理會于近話語,余進自顧自說道:“我之前施展了一種秘法,可以讓四周事物向我有利的方向發展。想要拿劍,伸手就有人遞給我。想要殺人,會有人伸著脖子往劍上湊。”
意味深長的看了眼于近:“唯獨對你無效。”
“在我的夢里,能做到這些的,只有我自己。”
話說到這個份上,于近哪還不明白余進的意思?
二人面對面,久久沒有發聲。
“呵。”許久,于近不屑的笑了笑:“然后呢?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少來這一套!”
話語擲地有聲,鏗鏘道:“我不管什么夢不夢的,也不想知道你意欲何為。我只知道,背后是我云國國土,前方是我要誅殺之敵!”
伸手指向余進:“你若不攔我,我可以當做沒有看到過你,以你的本事離開也是輕而易舉。可若是要攔我,那就再次生死相搏!”
“非也非也。”見于近再次與自己對立,余進也是不惱,而是悠悠道:“之所以和于兄說這么多,只是有一事相求。”
嗯?他又想干什么?于近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本不想理會,但想了想還是問道:“先說說看。”
余進左手隨便向著空中一抓,不知從哪飛來一把士卒長劍,正好落到余進手中。
雙手捧劍,對神色戒備的于近躬身道:“還請于兄,取在下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