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琛端著一大盤洗好的葡萄進了房間，盤子往托萊德身前的小桌上一放。托萊德正坐在一把竹椅中，看著書。
寧琛往嘴里丟了一顆葡萄，評價說：“還行，不錯，甜甜的。”
托萊德合上書，無奈地說：“葡萄還沒到摘了吃的時候。”
寧琛不服氣，往嘴里連塞了幾顆葡萄，“我就是要在我們走之前吃上一吃。到時候，它們?nèi)挥萌メ劸屏耍皇潜阋肆四涸絾幔俊?
“暮越救了你的命，你還和她計較葡萄？”
“不是計較，我是品嘗我的勞動成果。再說，這段時間我勤勤懇懇地照料這么大片葡萄園也是在為暮越的釀酒事業(yè)出力、報答她的恩情。”
“哎，你照料的葡萄，也不知道釀出的酒是個什么品級。”
“這還用想嗎？當然是最高級。”
算起來，寧琛蘇醒已經(jīng)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醒來后的寧琛保留了原來獵人五成的能力。而托萊德對化煉療愈血丹的事情只字未提，只說是暮越救了寧琛。
對于托萊德那副虛脫到無力說話、只剩半條命的樣子則解釋說是和鬼離一戰(zhàn)的受傷后遺癥，需要一段時間靜養(yǎng)。于是，寧琛就陪著托萊德住到了伽萊大國隔壁的白國東邊小鎮(zhèn)上的一個葡萄莊園。
莊園距離小鎮(zhèn)有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寧琛隔三差五會開著小車去鎮(zhèn)上采購些生活用品。而莊園的絕大部分空間都用來種植葡萄了。房屋有兩棟，一棟是每年用來清洗和處理葡萄，以備用來裝桶釀酒的。另一棟是居住的，其中至少一半空間是用來藏酒的。
“托萊德，這個莊園是你的還是暮越的？”
“暮越給我的。只不過不常來住，葡萄園都是暮越找人打理的。”
“給你的？為什么要給你葡萄園？”
“記得我和你說過的丹寧香嗎？”托萊德見寧琛點頭，繼續(xù)說：“因為我贈的丹寧香，讓暮越的酒坊賺了很多的錢。這里是她還給我的，至于那些葡萄有幾百年了。”
“暮越，我就不說了，老不死還賊會賺錢。不過，這半年多，你的氣色的確好了不少。要不是天氣越來越熱，我還想再住一段時間。”
“那等夏季過了，我們再來。”
寧琛頗為滿意的點點頭，放下葡萄，滿臉好奇：“托萊德，現(xiàn)在你好些了，和我說說唄，你們是怎么知道梅若之就是鬼離的？”
托萊德長眼微瞇看了寧琛一會兒，問：“你真要知道？”
“當然，我都快被好奇憋死了。”
“四公主。”
寧琛蹭地站起來，嘴里重復著：“四公主？”跟著小聲嘟囔了一句：“這個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我就知道，一提四公主你就要炸。”
寧琛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坐回椅子，口氣輕飄飄，“炸什么炸？你說，我聽聽。”
于是，托萊德將四公主殘魄徘徊在托萊德家門外、殘魄中的記憶，托萊德如何與鬼離對峙等等前后左右一一說給了寧琛。托萊德隱瞞了寧琛養(yǎng)父的那一段，只說當年他們借探勘的名挖掘地王陵，侵犯了鬼離。因當時鬼離在休閉狀態(tài)，所以在二十五年后殺了百年雄鷹的人。
寧琛聽完后先是義憤填膺，“原來我養(yǎng)父是鬼離殺的！真恨我當時昏了過去，沒給她來上一刀。”
“你當時滿心只想殺我。”
繼而，寧琛霎時就蔫兒了，“那，我那不是被鬼離洗腦了嘛。”
“寧組長，還有什么精彩點評？”托萊德本意是想逗逗寧琛的，但見寧琛表情悵然，也不說話，忙直起身子，問：“怎么了？”
寧琛挪動椅子到托萊德的竹椅旁邊，俯身趴在托萊德的腿上，“四公主對你是一往情深。幾千年過去了，她都沒有忘了你。如果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一些事情我們可能永遠不知道。我感謝她。”
“她有幾千年，可我只有一輩子，太短了。”
托萊德突然有些忍俊不禁，“哪有你這樣比的？四公主的幾千年是生不如死的。你，你是暮越救活的，體內(nèi)有靈力，不愁活不了幾百年。”
此話一出，寧琛索性埋頭不吱聲了。寧琛知道，哪里是暮越，分明是托萊德?lián)p了三五千年的壽命救得他。寧琛忍下翻涌的酸澀，以往常的聲音回答：“那敢情好！我就可以纏你幾百年了。”
托萊德長眼含笑，“明天回明城了，要不要再去葡萄園走走？”
“當然。”寧琛起身抓起一大把葡萄，邊吃邊與托萊德走出房間。
夕陽西下，托萊德與寧琛漫步在葡萄園中。一串串圓嘟嘟的葡萄掛在枝頭，可愛誘人。這段時間，寧琛在暮越和托萊德的指導下照料著葡萄寶寶們。一開始是手忙腳亂，亂七八糟。好在，生命力頑強的葡萄寶寶們沒有在寧琛手中全軍覆沒。
“托萊德，我在這里忙乎的時候，你都在偷看我吧？”
“偷看？沒有。我是明著看。”
“托萊德，你現(xiàn)在嘴皮子溜的，我都趕不上了。”
“我說的是事實。剛來的時候，我很乏力，也沒有精力，只能坐在房間里看一會兒。后來，你干活，我陪著你。都是明看，哪里有偷看？”
“行行行，你有理。”
“寧琛，我一直沒有問你。我的傷再有個半年應該差不多了，你，你會一直陪著我，還是說你有什么打算？”
寧琛看向托萊德，對于托萊德這塊千年木頭，寧琛是嘆為觀止！寧琛昏睡的那段時間，飄蕩著的寧琛所見的托萊德的一舉一動、舉手投足，寧琛就知道托萊德是什么心意了。寧琛以為這段時間他圍著托萊德轉(zhuǎn)啊作啊，又是耍賴皮，又是動手動腳，托萊德也該明白他的心思了。事實證明，托萊德沒有明白。
寧琛看著托萊德明亮的眼神，盤算著該怎么和托萊德說，“我，我，我。。。你，你在圖蘭的時候都那樣我了，你也說過會對我負責的。你活多久，就得對我負責多久。”
“那樣?”托萊德眉頭微皺，看上去很是不解。
寧琛感覺自己快背過氣去了，原地踱了幾步，雙手叉腰，氣鼓鼓地說：“托萊德，你這是想耍賴嗎？”
托萊德長眼中的笑意更濃了，“原來你那時要我負責是這個意思？”
原來托萊德是在裝傻，裝失憶！寧琛那叫一個氣啊，“托萊德！你，你明知顧問！”
寧琛再看向托萊德時，頓時傻了，半張著的嘴幾乎要流出了哈喇子。托萊德正看著他笑！這是寧琛第一次看到托萊德笑。托萊德長長的眼睛彎彎的，嘴角翹起，周圍是西下的陽光，整個人金燦燦的。
寧琛想起他第一次看清托萊德臉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半癡呆狀。當時他就感嘆托萊德是下凡的仙子。蒼天啊，托萊德仙子正對著自己微笑。
寧琛不由自主走近托萊德，低聲說：“托萊德，你笑了。”
“嗯，一年多前你醒的時候，我也笑了，只是你沒看見。”
“那，再上一次笑呢？”
“一千年前。”
“那你以后只能對我笑。”
“好。”
寧琛聽著窩心，也跟著傻笑起來。托萊德的手輕輕撫上寧琛的臉頰，寧琛看著托萊德的臉向他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直到寧琛閉上眼睛。
很久很久，寧琛睜開眼睛，托萊德也正定定地看著他，說“甜甜的。”
寧琛還有點兒飄飄欲仙，沒反應過來，問：“甜甜的？”
“你剛才不是吃了葡萄嗎？”
寧琛的臉蹭地漲紅，“托萊德！你是裝木頭的吧！”
這個時刻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微笑、每一個眼神都為這片葡萄園灌溉了最美妙的營養(yǎng)，日后也將釀出最甜蜜的葡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