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是因為這事……”南軻聲音微顫，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居然是因為這件事。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三姐豈不是她害死的……
百里奚仲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道，“我覺得是因為這件事，不然你說這太子妃嫁來東宮這么久，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時候出事呢？”
南軻內心還隱藏著一絲希望，她輕聲辯解道，“可是……可是那件事距離現在已經兩年了，就算是因此事有恩怨也應該早就解決了才對，怎么會……怎么會拖到現在呢？”
南柯不想承認三姐的死跟她自己有關，她也不愿意面對這個所謂的事實。
她滿含期望的看著百里奚仲，她希望百里奚仲能夠跟她說三姐的死跟這件事沒有關系，她希望能有個人來否定掉這個說法。
百里奚仲并沒有看懂南柯眼中的深意，他擺了擺手，略顯隨意的否定道，“你是不知道這宮里的事情，很多時候不是說你想做什么就能馬上去做。你說這害人也總得有計劃、有布局才行吧，而且這還需要時機等很多因素匯集在一起才能成功。”
“俗話說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這宮里的女人。”百里奚仲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后怕的搖了搖頭，“你可別小看她們的忍耐力，她們別說等十年了，若是能報仇的話估計二十年都等得，所以這兩年時間還真不算什么稀奇的。”
百里奚仲的這一番話無疑將南柯心中那最后一點微弱的希望完全碾碎，她暗暗的握緊雙手，身體不自覺的輕顫著。
百里奚仲見南柯似乎有些不對勁，他小心翼翼的伸長脖子問道，“南柯……你沒事吧？”
南柯完成沉浸在之前的話語里，她慢慢的抬眼看向百里奚仲，“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真的是因為……因為兩年前的那件事？”
南柯也不知道事到如今她還在期待什么，可是她實在是難以接受。
她之前還心心念念要為三姐報仇，可是這到頭來這一切的起因居然是自己……
三姐之前不止一次跟她說過不要多事，可是她卻因為自己貪玩耍性子，最后竟然間接害了三姐的性命。
這件事雖然并不是她動的手，可是卻與她親自動手沒什么兩樣。
百里奚仲偏頭想了想，他撓頭道，“現在這宮里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猜測的，就連父皇也因為這件事和皇后鬧了一陣子的脾氣。所以我想應該是這樣的吧，但如果你一定要我說個準確的起因經過的話……這我就不知道了，畢竟這些也都只是宮中的傳言罷了。”
雖然只是宮中的傳言，但是按照百里奚仲言語中的意思估計也足夠可信了。
南柯視線慢慢下移，她看著自己的雙手。
她感覺自己當初決定來冀朝的想法就是一個笑話，還說什么要查清三姐真正的死因，結果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都是因為自己……
現在看來如今這一切也都是她自作自受，她和辰沛的婚約以及遠嫁到這東宮……
她原本美好幸福的生活居然都是她自己親手毀掉的，她還真是活該。
“南柯？”百里奚仲試探著開口，“你怎么了？”
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覺得南柯有些不對勁，可是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他蹙著眉，神情中有一絲不解。
百里奚仲突然瞪大了眼睛，難道是因為他剛剛說的那些話？
他真是沒腦子，太子妃是南柯的姐姐，這突然之間知道姐姐離世的前因后果南柯心里肯定會不舒服。更何況當年那件事南柯也算是被牽連在內，她現在心中肯定是萬分自責，她肯定會把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會覺得要是當年沒有來冀朝就好……
百里奚仲抿了抿嘴，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一看到南柯如此悲傷的模樣，他心里就自責不已。
他怎么這么沒心眼呢，現在這種時候將這一切說的這么清楚不是成心讓南柯膈應嗎。他這么多年在這宮里也是白混了，怎么連這么一點小事都沒有想到。
百里奚仲使勁的抓著頭發，力氣之大像是要把那片頭發給薅禿。
他斟酌了好半天才慢慢開口，“那個……其實這些事情原本就很難預料，誰也不知道后面會發生這些。所以……所以你也不要太過自責。”
南柯垂著頭，百里奚仲的話突然便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難不成百里奚仲知道了什么，不然他為何說讓她不要過于自責？
南柯細細回想當年之事，那時在荷花池是百里奚仲救的她，難不成那時他看到了什么？難道他知道是她將夏依依扔到池中的？
她眼神一凜，垂著眸子問道，“可是我怎么能不自責呢，三姐她……”
南柯抿了抿嘴，似是不忍再說下去。
百里奚仲搖頭寬慰道，“這又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現在心里很難受，但是這歸根結底也是那……那個人的錯，這闔宮上下誰不知道夏依依和先太子妃不對付，她背后又有她姑母撐腰……哎呀，反正你無須自責。”
他原本下意識便要將裴皇后給說了出來，可是這想了想還是含蓄些好，這宮里四處都是耳朵和眼睛，也不知道剛剛的那些話有沒有被人聽到。
百里奚仲謹慎的打量了下四周，之前他一心只想著南柯的事，倒是把這些給全然忘記了。
若是讓皇后知道他在背后說閑話……
他轉念一想，反正這話都已經說出來了，如今再來擔驚受怕也沒有絲毫用處。再說了母妃原本就與皇后不對付，估計應該不會太怪罪于他才對……
雖然是這樣想，但百里奚仲還是有些沒底氣，可這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怎么糾結也是枉然。
南柯抬眼看著，原本他并沒有看清那時所發生的事情。
她自嘲的一笑，但事到如今她又有什么可放心的呢。三姐已經死了，這是無論怎樣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南柯不知道她今后的路該如何走下去，她原本的信念也在這一瞬間破碎。
離開南國時她內心還暗暗發誓一定要為三姐報仇，可到頭來她自己竟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南柯雙手微顫，用力撐著石桌，“謝謝你今天跟我說了這么多，時候也不早了，我應該回去了。”
百里奚仲也跟著起身，他見南柯一副身形不穩的模樣，便想著要上前攙扶。
靈兒原本就在亭外時刻注意著這亭中的動靜，她見狀立馬快步走到南柯的身旁攙扶著。
她微微屈身向百里奚仲行禮，隨后道，“公主，您沒事吧？”
百里奚仲干笑了幾聲，他只好尷尬的將手收回。
南柯搖著頭，她低聲道，“沒事，我們回去吧。”
“是，公主。”靈兒早就想著要結束掉這場對話，幸好這時段內御花園中并沒有什么人，不談她可就要提心吊膽好一陣了。
百里奚仲雖然有些不舍，可是卻也沒有什么理由再繼續挽留。他只好看著南柯的背影，默默的揮了揮手。
南柯回到玉茗殿后，內心久久難以平靜。
靈兒端上茶點，她擔憂的看了南柯一眼。
她在亭外時由于有些距離，所以并沒有聽清楚亭中的對話。但看南柯的臉色，她便也猜想的到這可能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公主，若是真發生了什么事情的話，您可以跟奴婢說。”靈兒緩緩的跪在了南柯跟前，她看著南柯略顯憔悴的臉龐，“雖然奴婢不一定能幫到您，但是奴婢愿意傾聽公主的憂慮，有些事情只要說出來的話就會好很多，所以公主您不要把一切都埋藏在心里。”
南柯垂著眼，神情并沒有一絲波動。
這件事她怎么說的出口？難不成她要說其實三姐的死并不是因為頑疾，而是因為她兩年前所種下的因，所以如今便有三姐替她嘗了這個惡果嗎？
南柯捂著眼睛，淚水慢慢的從指縫中滲出。
靈兒微微直起身，她拿出手帕正準備遞給南柯。
南柯深吸了口氣，盡量平靜的開口，“靈兒你先出去，半個時辰之后再將月娥叫過來。”
靈兒依舊有些擔憂，“可是公主……”
“你先出去吧，我沒事。”
靈兒垂下視線，只是躬身退了出去。
南柯松開手，愣愣的看著搖曳的燭火。
這一切的轉變對于她而言太過突然，她心里一直都在開脫想要為自己找借口。
三姐……真的是她害死的嗎？
月娥看了眼天色，估摸著時間已經差不多，她站在殿外輕輕的敲了敲門。
南柯已經恢復如常，她垂下眼低聲道，“進來吧。”
月娥關上殿門，走至南柯身前行禮，“參加公主。”
南柯淡淡的點了點頭，“你在樓蘭城時是做什么的？是一直跟在長姐身邊，還是在什么地方任職呢？”
月娥低著頭，半天都沒有聲響。
南柯蹙了下眉，“怎么？不能說嗎？”
“回公主，這點確實無法告知。”
燭火依舊慢慢的搖曳著，殿中寂靜非常，只聽到蠟燭發出的啪嗒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