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杰面色凝重，眼底泛起一絲難看：
“但若有人向我發難，或是在我眼前行那不仁不義之事，我未必能忍。”
“萬萬不可輕舉妄動！”小界靈急得直跳腳，“你乃仙界中人，何必和凡人一般見識？若需出手，盡可告知老夫子，自有天道書院替你出面。
只是也別一口氣殺太多啊！
爺爺如今被仙界斷了靈脈，百年方能蘇醒半刻，著實不易若生靈折損過多，我恢復起來不知要耗費多少時日。
罷了罷了，我且去歇息，待你恢復記憶，再讓夫老子喚醒我，屆時咱們再從長計議。”
見界靈漸露疲態，似要陷入沉睡，人杰心中大急，趕忙問道：
“界靈爺爺，懇請告知，我爹娘究竟是何人？”
“你父親趙明誠，是個整日癡迷尋石的頑劣小子；你母親李清照，卻是我最疼愛的孩子！自凡界誕生以來，天下女子無出其右！”
“啊？主子的母親竟是李清照？”彩蝶聞言，驚呼出聲，雙手捂住櫻唇，美目圓睜，滿臉皆是不可置信之色。
“自然！這般大事，除了她，還有何人能夠托付？”
人杰抓住這難得的機會，趕忙撩起衣衫，露出后背：
“爺爺，我背上這印記究竟是何來歷？此前我曾嘗試依樣施為，奈何靈氣不足，始終無法召喚出其中之物。”
小界靈目光如炬，盯著那印記仔細端詳，神色驟變：
“竟是召喚術！此中召喚獸乃是鼠妖，絕非尋常品種，怕是皇族或圣族血脈。看來你在仙界，若非召喚師，便是得了傳說中的召喚卷軸。
若真是后者，你母親到底做了何等驚天動地之事？又是半步至尊的保護印記，又是召喚卷軸，這等機緣，尋常只有帝子或大族傳人方能擁有！”
“背上這個就是我娘留給我的嗎？”
“極有可能！”小界靈突然明白過來，頓時激動得手舞足蹈，“定是如此！只要將這召喚獸從仙界喚來，一切謎團自會解開！孩子，速速當著我們的面嘗試一番！”
人杰重重點頭，指尖凝出一滴精血，口中念念有詞：
以血為識，以靈為力，以心為梁，以身為器。
三神開路，四象成門，謹以仙召，喚汝魂魄搖乾坤。
上清天在上，請遵照契約，引吾之召喚獸貝魯魯，降臨！
……
修仙界，落皇洞內。
上清天忽而裂開一道縫隙，召喚法陣裹挾住貝魯魯。
“才過了不到一個時辰，竟又召喚我，莫不是寶貝大人已在凡界恢復金丹修為？哈哈哈！不愧是我家寶貝大人！”
然而，笑聲未落，法陣驟然消散。
“……”
貝魯魯呆立原地，滿心苦澀。一次次召喚失敗，如同利刃，狠狠剜著他的小心臟。
“哎，寶貝大人可能就是隨便試試的吧。”貝魯魯自我安慰地說道：
“罷了罷了，寶貝大人許是隨意一試。只盼他在凡界平安順遂，莫要遭遇兇險。
那保護印記已經失效，可經不起折騰。也盼他永遠不知身世真相，否則以他的性子，若回了仙界，還不知要闖出什么大禍…愿太清天庇佑，李姨保佑……”
召喚無果，人杰將希冀的目光投向界靈：“爺爺，依您看，我何時才能召喚成功？”
“嗯，以你如今修為，只需達到金丹境便可。”小界靈上下打量著他，“只是，你可舍得散去這身妖功？
若舍得，我有諸多法子助你快速突破；若不舍，恐怕還需些時日。
此地靈氣遠不及仙界，即便有再多極品靈石、丹藥，若無對應功法與妖丹輔助，修煉亦是事倍功半。
......
什么？你不到一月便從五品境升至六品？這身體…讓我瞧瞧！
乖乖！你這是早已修成元嬰！只是修為盡失，記憶全消。
無妨！讓夫老子即刻送來上等丹藥，只要你運轉妖功加速吸收，十年內便可重回元嬰境。
......
什么？你連功法運轉之法都忘了？這可棘手了。就好比空有珍饈美味，卻無法消化，吃再多也是無用，除非能尋到匹配的妖丹。
只是你這妖功太過奇特，爺爺一時也看不出端倪，凡界怕是難覓其蹤。
也罷，順其自然吧，以你如今的吸收速度，恢復金丹修為，頂多也就大半年光景。
手心這個是你的本命真器，待你重返金丹境，自可將其召回。
若無其他疑問，便等你恢復記憶后再來喚我吧。”
“界靈爺爺，請暫留片刻！”彩蝶見界靈身形漸散，急步上前盈盈一拜，眸光流轉間脆聲問道：
“您方才所言‘別殺太多’究竟是多少？若有不開眼的仙門惹惱主子，他欲滅其滿門又當如何？”
界靈捻須沉吟，星眸中閃過一絲凝重：
“爺爺之所以忌憚觸發印記，原是怕凡界根基受損。至于生靈存亡，死一些倒是沒什么。
你等若要清理，最好將數目控在十億以內，且需格外留意周遭環境。
如此一來，于凡界損傷便輕了，說不定還能去蕪存菁。
不瞞你們說，數萬年來因阻人飛升，鬼仙數量激增，早已成了爺爺的重擔。還好他們自己不安分，爺爺正欲發起天地劫難，借勢清理呢。
你等但遇不順眼的勢力，盡可替我出手，只是務必把握分寸，不然爺爺可要傷了元氣！”
說罷又指著彩蝶叮囑，“小女娃，你須得盯緊你家主子，切不可讓他太過招搖！務必護好自身，那印記萬萬觸發不得！”
“聽到了。”人杰愣愣應著，心中卻暗自咋舌：
自己當初殺萬頭豬尚且費時一日，若換作十億生靈，怕不是要殺到地老天荒？
彩蝶聞言亦是瞠目結舌，暗自思忖：界靈竟允諾誅殺這等數目生靈，要知道這些可都是他親手孕育的子民啊！
正思忖間，界靈已化作一點星光，倏然沒入虛空。
老夫子袖袍一揮，憑空現出一張古樸的梨花木桌，三把酸枝木椅，一套羊脂白玉茶具，溫聲招呼：
“趙仙友，彩蝶姑娘，請上座。”
“老夫子前輩折煞奴婢了，”彩蝶慌忙擺手，“奴婢站著便是。主子，請坐！”她雖知眼前老者乃天道書院實際執掌者，卻未顯怯懦，言語間分寸得宜。
“彩蝶姑娘不必多禮，”老夫子捋須笑道，“趙仙友在仙界定是身份尊崇，貧道不過一介器靈，如今修為跌落至人仙，稱一聲‘仙友’已是高攀。看仙友對姑娘如此倚重，姑娘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論起輩分，我二人原該平輩相交才是。”
“萬萬使不得！”彩蝶肅容道，“我家夫人臨行前再三叮囑，入得書院必要尊師重道。您乃人族長輩，庇護凡界萬載，彩蝶站著侍奉，亦是聊表感激之心。”
“難得你如此謙遜知禮。”老夫子眼中滿是贊許，端起一杯琥珀色茶湯遞與彩蝶，“來，嘗嘗老頭兒的悟道茶。”
彩蝶雙手接過，輕抿一口，只覺一股熱流順喉而下，至丹田處忽又化作冰線游走，溫熱中透著清冽，剎那間心神空明，竟不知今夕何夕。
“貧道觀你目若朗星，定是悟性超凡，”老夫子撫掌道，“日后若欲領悟新的武道境界，可常來此處品茗，這悟道茶或有意想不到之效。”
“多謝老夫子美意，”彩蝶唇角揚起一抹自豪，“只是我家主子已修得性光，奴婢可隨時借之悟道呢。”
“哦？能助悟道的性光？莫非是…”老夫子猛然看向人杰，“趙仙友，可否容貧道一觀？”
“好，卍解。”
剎那間，一圈溫潤金盤自他眉心綻放。老夫子那張古井不波的面龐上，竟泛起驚濤駭浪，花白胡須微微顫抖：
“陽神光圈！果然是仙界大人物！此等境界，當受萬族尊為上師啊！學生拜見上師！”說罷便要行禮，卻被人杰一把扶住。
“老夫子您不用客氣。”人杰將他扶回座中，“彩蝶說得是，您乃前輩，當年定對家母多有照拂，這一拜我如何受得起？只是不知，至圣先師他老人家可還在世？”
聞聽此言，老夫子臉上的激動之色瞬間凝固，長嘆一聲，額間皺紋似要擰成繩結：
“仙界圣戰之慘烈，不堪回首啊…
貧道在決戰前便遭重創，修為從天仙跌落人仙。
主人將我留在此界，攜其余五位兄弟赴最后決戰。至于結局…
唉，只知有朝一日五本奇書從天而降，內中器靈盡散，六兄弟如今只剩貧道茍活。
決戰至今已三千六百萬年，主人再未現身，我等猜想…怕是兇多吉少了。”
“既然如此，為何先師雕像仍時有顯靈？”
“世人皆以為是至圣顯靈，實則是界靈大人暗中操控。”老夫子正色道，“上師，方才界靈大人的叮囑您也聽了，如今最穩妥的法子便是留在書院潛心修行，待修為恢復。貧道可擔保，在這凡界，無人能擾您清修。您意下如何？”
人杰搖頭道：
“我尚有姨娘與兄弟需照料，總不能將他們棄在書院外。再者，我不愿如此躲藏。
無論趙大膽真實身份如何，一日為父，終生為父，我既答應了他的承諾，便要踐行。
我會在書院讀書，待學業有成，仍要去那仙門走一遭。
界靈爺爺的叮囑我記下了，定會低調行事，非必要絕不親自動手。
只是懇請諸位莫要將我的身份宣揚出去，更勿將我當作孩童般護在羽翼下。姨娘說過，彩蝶、六師兄與小黑都需歷練，唯有如此，他日方有機會隨我重返仙界。”
“上師既有此志，貧道自當全力輔佐。”老夫子肅然道：
“只是必須為您安排一位最可靠的護衛，再備一只可隨時聯絡書院的靈獸。
他們絕不會干涉您的日常，日后上師但有差遣，哪怕是屠滅仙門、撤換帝王，只需對靈獸吩咐一聲，貧道定當照辦，還請上師莫要推辭。”
“如此便有勞了。對了，我還有一事相求。”
“上師請講。”
“煩請幫我搜集天下所有劍訣、佛經，以及有助于修行《大夢仙回術》的典籍。”
“這有何難，”老夫子頷首道，“明日便讓那護衛將東西送去，屆時定會讓他改頭換面，伴在上師左右。”
聽聞此言，彩蝶頓時來了興致，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老夫子，敢問這位護衛是何人？能得您如此看重，定非常人吧？”
老夫子微微一笑：
“正是當今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唐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