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樓前，柳恒帶著一眾嘍啰橫眉立目，與吳中堂當(dāng)街對峙。他滿臉不屑，扯著嗓子叫罵：
“吳老匹夫！平日里道上兄弟都夸你足智多謀，依我看，不過是些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
明日便是決戰(zhàn)之期，你這會兒搞這些名堂，是想嚇唬誰？還是打算帶著手下集體跪地求饒？”
話音未落，問天盟眾人哄然大笑，笑聲中滿是輕蔑與嘲諷。吳中堂卻一言不發(fā)，神色冷冽如霜，那雙眼睛死死盯著柳恒，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怎么？被老子戳穿了不敢說話？要是想靠這種拙劣伎倆，用這群爛魚爛蝦擾亂軍心的話，告訴你們，咱們問天盟可不是嚇大的！”
柳恒囂張地指著五鬼幫幫眾，唾沫橫飛地叫嚷：
“看什么看！呦~手上都拿著什么東西？今天五鬼幫是無法無天了啊。持刀聚眾，擾民圍樓，當(dāng)街對咱這些守法百姓動刀子，想造反啊？
那還楞著作什么！有種來啊！老子站在這里不動，你們有種往老子身上砍啊！”
柳恒猛地扯開上衣，露出布滿猙獰刺青的胸膛，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身旁幾名精英弟子見狀，也紛紛扯開衣襟，露出結(jié)實的臂膀，叫囂著：
“來啊！有種砍我們啊！”
見五鬼幫眾人默不作聲，只是冷眼旁觀，柳恒愈發(fā)得意，言辭也愈發(fā)不堪入耳：
“怎么？都嚇傻了？還是成了啞巴？圍在這兒當(dāng)木樁子呢？”說完環(huán)視一圈，輕蔑說道：
“若要來求饒，就不要磨磨唧唧，拿出求饒的樣子。
吳中堂，我勸你別搞這些彎彎繞繞的，直接把田鎮(zhèn)堯叫過來！先跪下，向爺爺磕幾個頭，然后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喊自己是孫子，宣布五鬼幫認(rèn)輸投降。
說不定我們樓主心一軟，就饒了你們，把明日的幫戰(zhàn)取消了，哈哈哈哈！”
問天盟眾人哄笑不止，先前還有些忐忑的幫眾，見五鬼幫被柳恒一番辱罵卻毫無反應(yīng)，也放下心來，頓時囂張起來，叫囂聲此起彼伏。
恰在此時，遠(yuǎn)處傳來一聲高呼：
“趙公子到！”
只見遠(yuǎn)處的五鬼幫眾讓出一條通道。只見五鬼幫眾人如潮水般向兩側(cè)分開，一條寬闊的通道延伸至問天樓前。吳中堂側(cè)身立于通道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表情，朝柳恒說道：
“我們五鬼幫向來奉公守法，今日不過是給諸位送個行罷了。”
話畢，五鬼幫幫眾齊刷刷高舉兵刃，聲震云霄：
“趙公子降臨！問天盟死期！”
“趙公子降臨！問天盟死期！”
喊聲如雷，響徹長街。伴隨著沉穩(wěn)而有力的腳步聲，人杰現(xiàn)身通道。他臉肅殺之色，一身妖氣仿佛就快要壓制不住了，像八爪魚似的以他為中心向外張牙舞爪。他雙手緊握雙刀，沿著問天樓通道一步步走來。
口號聲一陣高過一陣，震耳欲聾，然而人杰那沉穩(wěn)的腳步聲卻清晰可聞，每一步都似重錘敲擊在問天盟眾人的心頭。
隨著他逐漸走近，口號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位渾身散發(fā)著滔天氣勢的少年身上。
就在此時，人杰身后響起激昂的朗誦聲，聲如洪鐘，字字鏗鏘：
荊州有郡主，趙家有男丁。
生而為人杰，眾英皆自輕。
湘城寒風(fēng)至，長街夜無星。
手中雙刀鳴，月光照黑衣。
百步矗二衛(wèi)，千豪矚目行。
閑庭過危壑，信步迎盟軍。
歸家時日短，父子情義長。
朝聞至親噩，夕踏仇家營。
一刀先天死，五招金丹亡。
滿面殺敵色，妖氣震紅云。
亙古難遇見，少年橫無敵。
閉眼天心法，威名鑠古今。
在激昂的朗誦聲中，月光灑落在人杰身上，他一步步踏過青磚，緩緩走到問天樓前。
此刻的柳恒，早已沒了先前的囂張。
人杰周身散發(fā)的濃烈妖氣與森然殺意，如排山倒海般壓來，僅僅是靠近，就令問天盟眾人肝膽俱裂，兩股戰(zhàn)戰(zhàn)。
待朗誦聲止，問天盟眾人才驚覺，眼前這位黑衣男子，竟是傳聞中一刀斬殺金丹修士的“盲眼屠夫”趙人杰。眾人驚恐萬分，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柳恒望著逼近的人杰，偷偷瞥了眼身旁的幫眾，強(qiáng)作鎮(zhèn)定，聲音顫抖地說道：
“慢...慢著！趙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趙大膽，是我父親。”人杰在柳恒面前停下腳步，一字一頓，聲音仿佛從地獄里飄了出來：
“他死了，被你們問天盟害死。”
人杰把雙刀調(diào)換了個方向，刀尖朝前。隨著這個動作，他苦苦壓抑的暴躁情緒，像積蓄已久的洪峰一樣開始奔騰起來。
他的語氣漸漸猙獰：
“所以，我來這把你們宰了。”
“錚錚錚”，一連串清脆的兵器出鞘聲響起。問天盟幫眾雖驚恐不已，卻也下意識地抽出兵刃，擺出防御架勢，可顫抖的雙手早已暴露了他們內(nèi)心的恐懼。
“等等！饒...”柳恒徹底崩潰，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淚橫流。然而，“命”字尚未出口，一道寒光閃過，他的頭顱便沖天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后，重重地滾落在地。人杰神色冰冷，口中吐出兩個字：
“砍豬頭。”
“快跑！”“和他拼了！”問天盟幫眾亂作一團(tuán)，有的嚇得抱頭鼠竄，有的則紅了眼，揮舞著兵器瘋狂撲來。人杰一聲低喝：
刮豬毛。
霎時間，寒光爆閃，如銀龍狂舞，刀光所及之處，幫眾們紛紛中招。眨眼間，人杰已大步跨至問天樓門檻前，給門外眾人留下一個殘忍的背影。
“啊！啊！！誒？我還活著？”
四十來名問天盟幫眾感覺被死神吻過，像被非禮的姑娘那樣叫了半天，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事，剛有死里逃生的喜悅，結(jié)果又看見...
“啊！！”
所有人變成了光豬，一邊接著叫了起來，一邊裸著身體，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他們進(jìn)退兩難，進(jìn)，是兇神惡煞的趙人杰；退，有五鬼幫眾人堵截。此刻的恥辱與恐懼，讓他們無地自容，尖叫聲與哭喊聲混雜在一起，在夜空中回蕩。
“我靠！又是這招！”羅橫一手捂著頭，他看著這些光屁股大老爺們實在是有些辣眼睛。
見人杰目不斜視地走進(jìn)問天樓，他可不想錯過任何精彩畫面，隨手抽出骨扇，瀟灑地一甩，快步跟在人杰身后，踏入了問天樓。
盧勇看看吳中堂，說道：
“走，我們也進(jìn)去！”
吳中堂趕緊吩咐：
“堂主都跟進(jìn)來，其余的人繼續(xù)守在樓外，別讓任何人跑了！”
眾人正要行動，忽聞一聲高喊：官府來了！
只見一群衙役、捕快飛速趕來，卻在樓外停下，有條不紊地分散開來，協(xié)助五鬼幫疏散圍觀百姓。田鎮(zhèn)堯與一人幾個縱身躍至眾人面前，急切問道：
“情況如何？”
“人杰一刀殺了柳恒，剛進(jìn)樓，我們正準(zhǔn)備跟進(jìn)，以防不測。”吳中堂快速稟報，看到旁邊那衙門人后抱了抱拳：
“李捕頭。”
田鎮(zhèn)堯大手一揮，果斷說道：
“你們守在此處，我一人進(jìn)去即可。”
李捕頭神情嚴(yán)肅，叮囑道：
“我現(xiàn)在不方便進(jìn)去，田老大若是遇上情況，就長嘯示警！”
“我省得。”田鎮(zhèn)堯點點頭，施展輕功飛身入樓。
……
人杰剛踏入問天樓，便聽得一聲暴喝：
“放箭！”
剎那間，箭矢如雨，鐵丸、飛刀呼嘯而至，從四面八方射來。近處，幾名幫眾還拋出黃、綠粉末，意圖阻攔。整個大廳瞬間被暗器與粉末籠罩，殺機(jī)四伏。
人杰人杰心中殺意翻涌，壓根不想和這些蝦兵蟹將浪費時間，此前按捺不動，不過是在等田鎮(zhèn)堯與官府協(xié)調(diào)妥當(dāng)。如今見官府已到，他再無顧忌，心中只想把那些該殺之人全砍了！
人杰躲過暗器，眨眼間便閃至一樓中央。他緩緩抬頭，眼神凌厲如鷹，穿透層層樓板，直鎖定九樓的一眾頭目。
“生死由我判！”
此時，問天盟幫眾才驚覺人杰已換了位置，紛紛叫嚷著，揮舞兵器沖了過來。
“天下豬斷魂！”
人杰將所有殺氣控制成一束，全部集中在問天樓范圍內(nèi)，怕和那天一樣造成慘重傷亡。一道猩紅光芒如漣漪蕩開，似血色月華暈染酒樓，頃刻間擴(kuò)散開去。
一樓叫囂著的幫眾，二樓至八樓那些神色緊張布置機(jī)關(guān)陷阱的嘍啰，在紅光掠過的瞬間，雙目翻白，如同斷線的木偶般癱倒在地，徒留一片死寂。
羅橫剛跨進(jìn)起來，便看到眼前明明沒有一絲傷痕，卻像下餃子似的“砰、砰、砰”倒在地上的眾人。他脫口而出：
“什么妖法？”
接著便見人杰朝上方一斬，用刀氣將樓頂開了個窟窿，緊接著整個人消失不見。隨后樓上傳來沉悶如雷的“咚、咚、咚”穿墻聲。
羅橫急忙跑過去，剛仰頭張望，便與疾步而入的田鎮(zhèn)堯撞個正著。田鎮(zhèn)堯見是羅橫，微微一怔，深知此人“神嘴”之名。他拱手行禮，急聲問道：
“羅公子，你怎么在這？人杰呢？”
羅橫呆呆指著樓頂窟窿：
“蹦上去了...”
田鎮(zhèn)堯聞言，身形微蹲，如離弦之箭般縱身躍上二樓。羅橫見狀，目瞪口呆，驚呼道：
“我靠！不帶這樣的！”
他內(nèi)力倒是不弱，卻無輕功傍身。羅橫此時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臉色一苦，只好老老實實跑向旁邊的樓梯。
……
李天奇練出了先天五氣，五感比常人要敏銳數(shù)倍。在問天樓最頂層，其他頭目根本聽不清下面有什么動靜。
李天奇卻可以。他一邊布置工作，一邊分神關(guān)注著下方動靜。當(dāng)聽到有人喊“趙公子到”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
“不好！”李天奇猛地拍案而起，臉色瞬息萬變，青一陣白一陣，他環(huán)視眾人，聲音低沉而凝重：
“趙人杰竟然殺來了！”
“哪個趙人杰？”
“禹東家那個盲眼屠夫？！”
眾人反應(yīng)各異，有人茫然無措，有人已驚恐失聲。一股寒意彌漫開來，眾人如墜冰窟，惶然起身。一頭目顫抖著問道：
“樓主，您確定沒聽錯？”
李天奇?zhèn)榷?xì)聽，樓下傳來的朗誦聲雖模糊，卻字字如芒刺心。他神色陰沉，篤定道：
“正是此人，此番定是來者不善！”
“這可如何是好！明天才到幫戰(zhàn)時間，我們還沒做好面對這家伙的準(zhǔn)備，他應(yīng)該不敢在湘城亂來吧？”
眾頭目面色慘白，驚慌失措，仿佛都聽到了死神的腳步聲。
“竹葉青已前往城主府求援，拖延得越久，對我等越有利。但我們須做萬全之策！明宇、明睿，速速下去布下天羅地網(wǎng)。
趙人杰縱然厲害，可只要還是先天境界，便無法催動法寶，必有破綻可尋。若他敢殺進(jìn)來，弟兄們齊心協(xié)力，務(wù)必將其攔下！”
“是！”
“其余人等切莫分散，在此嚴(yán)陣以待。從現(xiàn)在開始，全神戒備！”
眾人緊繃神經(jīng)，如臨大敵，每一刻都似在煎熬。倏然間，一股森然殺氣席卷而來，仿若置身修羅煉獄，四周盡是哀嚎與血腥。除李天奇外，其他頭目頓時瞳孔放大，接著滿臉恐懼地倒了下去。
李天奇靠著先天期的體魄和意志力，倒是沒馬上暈過去，卻也面色慘白，四肢癱軟，腦海中嗡嗡作響。恍惚間，幻覺叢生，他仿佛看見一頭巨蟲正揮舞著利刃，將自己一刀刀切成碎片。
“砰”地一聲響，李天奇迷迷糊糊地回到了現(xiàn)實。
抬眼望去，一名黑衣男子手握雙刀，佇立眼前。在男子身后，一頭巨蟲若隱若現(xiàn)，冰冷的眼神似能洞穿靈魂，狂暴的妖氣如洶涌浪潮，將他徹底淹沒。
李天奇心中一涼，忽然明白，自己命數(shù)將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