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當街尋仇
- 螳螂刀
- 鳥飛梨落
- 3954字
- 2020-01-30 11:50:35
人杰恍若未聞周遭的喧鬧,周身縈繞著森冷的氣息,如同一座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強壓著內心的悲痛與怒火,目光直直地盯著田鎮(zhèn)堯,嗓音低沉而沙啞,字字如重錘般砸出:
“父親死了!”
“什么!”田鎮(zhèn)堯似乎才知道這個消息,看上去震驚無比,他猛地撲上前,雙手死死攥住人杰的雙肩,用力之大,仿佛要將對方揉進自己身體里,聲音因震驚和悲痛而變得嘶啞破碎:“老趙死了?怎么回事?什么時候死的?他怎么死的?!”
“趙老大死了?!”
“這絕不可能!白日里還與我談笑風生!”
“我不信!趙老大怎會如此輕易隕落!定是有人造謠!”
“除了問天盟,還有誰會下此狠手!”
眾人瞬間嘩然,驚呼聲、怒吼聲此起彼伏,一張張臉上寫滿了震驚、憤怒與難以置信,現場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激起千層巨浪。
趙大膽在五鬼幫中威望極高,操刀堂內大多幫眾皆追隨他多年,彼此間情同手足,肝膽相照。近些時日,問天盟針對趙大膽的種種惡行,早已令五鬼幫眾人義憤填膺,同仇敵愾,早就恨不得跟問天盟大干一場。
盧勇、吳中堂這兩個年齡同趙大膽差不多大、修為同樣是后天九品的頭目,此時也沖過來,眼睛都紅了:
“出什么事了?老趙怎么死了?”
人杰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從九幽地獄傳來,字字帶著刺骨的寒意,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有人趁我不備,用毒害了父親。那個歹徒和他的同伙已被我斬殺。聽城主說,這兩個人好像來自無生門。”
“難道就是禹東家門口那兩個?”
“定是他們!”
“無生門什么玩意?”
“無生門乃是修行界中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吳中堂眼神一凜,神色凝重,向前一步,朗聲道:
“在此時節(jié),若無背后主使,何人能請得動他們?而如今他們偏偏對老趙下手,幕后黑手,不言而喻!”
“問天盟!!”田鎮(zhèn)堯與盧勇幾乎同時從齒縫中迸出這三個字。
“他娘的,老子就知道一定是那幫雜碎!我看還等個屁明天,兄弟們現在就殺上問天盟,為趙老大報仇!”橫江堂堂主洪四海怒目圓睜,狠狠啐了一口,手中黑鐵大棍如雷霆般砸向地面,發(fā)出一聲沉悶巨響,震得眾人耳膜發(fā)疼。
“殺上問天盟!給趙老大報仇!”
“殺上問天盟!給趙老大報仇!”
仁義堂操場上,五鬼幫眾群情激憤,大家紛紛抽出寒光閃閃的兵器,高舉過頭頂,齊聲怒吼。
田鎮(zhèn)堯額頭青筋暴起,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他強壓下心中的滔天恨意,任由幫眾們盡情宣泄怒火。片刻后,他猛然高舉雙手,聲如洪鐘般大喝一聲,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眾人安靜下來后,田鎮(zhèn)堯看著人杰認真問:
“人杰,你是老趙的兒子,這件事,我們聽你的。無論你怎么決定,整個五鬼幫定當支持你!你打算怎么辦?”
“對!聽趙公子的!”
“聽趙公子的!”
“趙公子你說吧,接下來怎么做!”
眾人紛紛響應,聲音震天,兵器碰撞之聲與吶喊聲交織在一起。
人杰雖雙目緊閉,卻能清晰感知到數百道熾熱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中飽含著信任與憤怒。
他腦海中閃過父親冰冷的身軀、姨娘悲痛欲絕的面容、師兄們肝腸寸斷的模樣,心中殺意如洶涌的潮水,幾欲破堤而出。他死死咬住牙關,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聲音低沉而堅定:
“我要血洗問天盟!”
“好!”眾人高舉著武器,剛剛應好,就被人杰打斷了:
“我一個人去。”
人杰緩緩地轉過頭來,面對著眼前這一位位舉著火把的陌生哥哥、叔叔們,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父親的仇,我想自己報,所以,我想一個人去。你們只要告訴我,問天盟在哪里,然后我會去殺光他們。”
“這...”所有人都愣了,幾位頭目也是你看我,我看你。
“好!”田鎮(zhèn)堯突然一聲暴喝,打破了沉默:
“賢侄這份孝心與勇氣,伯父佩服!你盡管放心去,我們即便不插手,但定要為你保駕護航,親自引你前去,看哪個鼠輩敢阻攔!”
“好!我等為公子壓陣!”
吳中堂和盧勇也商量了一下,然后對著田鎮(zhèn)堯說:
“老大,我看可以。我?guī)е苄謧兯奶幇撠煱褑柼烀送饷鎳饋恚蛔尷锩娴娜颂幼撸洗竽阌H自引領人杰直搗正門。
剛才匯報過了,問天盟現在也在集合布置,正好一鍋端。只是...
問天盟總部位于鬧市酒樓,人員繁雜,若在城中動手,恐怕動靜太大,會引得衙門甚至城主府干涉。”
“這件事交給我!”田鎮(zhèn)堯眼中精光一閃,環(huán)視眾人,沉聲道:“你們也知道,老子背后有人。之前和問天盟搞得兩敗俱傷,幫里一度流言四起。有說老子已經不得勢的,還有說問天盟來頭更大的。這些話,我懶得計較,但今日,我要把話挑明!
此前上頭不愿插手,是秉持不干涉民間幫派紛爭的原則,也相信我們五鬼幫有能力自行解決事端。可如今,問天盟愈發(fā)肆無忌憚,竟敢殘殺無辜百姓,此舉已是壞了規(guī)矩,惹得上面震怒。老子背后的人發(fā)話了,接下來一系列針對問天盟的舉動,只要我們不要傷及無辜,官府定會在背后全力支援!”
“太好了!”
“那還等什么!現在就走,干他娘的!”
田鎮(zhèn)堯看著吳中堂:
“老吳,你負責帶領幫眾弟兄,將問天盟四周圍的群眾驅散,然后將那問天樓以及所屬閣樓團團圍住,一只蒼蠅也別放出去!切記,千萬不要傷及無辜百姓!”
“是!小子們,現在都跟我出發(fā),咱們?yōu)槿私芮鍒觯 ?
“好!”眾人高喝一聲,各就各位,在吳老大的指揮下,跟著各自的香主快速行動。
田鎮(zhèn)堯望向盧勇:
“老盧,你護送人杰前往,不必操之過急,且給弟兄們和我些許時間籌備。我即刻前往城主府,與上頭溝通妥當,確保萬無一失。”
“放心!”盧勇咧嘴一笑,那平日里令人望而生畏的粗獷面容此時流露出慈祥,他高舉火把,照亮前方道路,聲音中帶著關乎對人杰說道:
“孩子,叔叔在前面為你開路,只管跟緊了!”
人杰微微頷首,目光在田鎮(zhèn)堯身上停留片刻,隨后挺直脊背,大步跟在盧勇身后向外走去。
……
時已臘月末梢,年關將至,戌時的湘城,夜色如墨。
寒風如同一頭肆虐的猛獸,在大街小巷中橫沖直撞,發(fā)出陣陣凄厲的呼嘯。它無情地拍打著門窗,卷著枯葉漫天飛舞,將路上的行人紛紛逼回溫暖的家中。唯有確認街道空無一人,這寒風才稍作停歇,而后又迫不及待地向下一處街道奔去,尋覓著下一位行人。
此時還在外面呆著的,不是那些尋花問柳、尋酒作樂的男子,就是為了生計仍在營業(yè)的夜宵攤。當然了,還有那些預防走水的敲更人,盡忠職守的巡夜人。
夜幕下,仍堅守在外的,除了那些醉心于風月、沉迷酒色的浪蕩子弟,便是為了生計苦苦支撐的夜宵攤主。此外,還有那手持梆子、步履沉穩(wěn)的敲更人,以及身披甲胄、目光如炬的巡夜士兵,他們如同黑夜中的守護者,在寒風中堅守著自己的職責。
翡翠街至七里長街,向來是湘城最為繁華熱鬧之處。即便在這寒夜,與其他街道的冷清寂寥不同,此處依舊燈火輝煌,人聲鼎沸。街道兩旁,各色燈籠高高懸掛,紅光搖曳,將整條街道映照得宛如白晝。
羅橫混跡于熙攘人潮,晃著膀子,邁著吊兒郎當的步子,優(yōu)哉游哉地朝著怡香院踱去。
別看這家伙生得面容粗陋,稚氣未脫,卻是個十足的風流胚子。也不知何時沾染上了這等習氣,縱使囊中羞澀、窮困潦倒,卻總喜歡鉆到青樓里去。
羅橫也不花錢,他就那脂粉飄香、鶯聲燕語的熱鬧氛圍,常去里頭閑逛。這家伙名聲在外,沒人敢惹,管事的看他從不鬧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他在這尋歡作樂。
想不到時間久了竟然有女子能看上他,讓他在青樓結識了一位老相好。
羅橫一邊漫不經心地哼著市井小調,一邊滿腦子想著他的小云英,心中暗自思忖,今日該作首怎樣的詩,才能博佳人一笑。
忽聞前方傳來一陣喧鬧,如炸雷般打破了街道的寧靜。抬眼望去,一群身材魁梧的大漢手持刀槍棍棒,氣勢洶洶地涌來,口中還高聲吶喊:
“五鬼幫尋仇!閑雜人等避讓!”
“五鬼幫尋仇!閑雜人等避讓!”
“喔豁!這么囂張!巡夜的竟也不管?”羅橫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抹興奮的光芒,咧嘴大笑起來:
“有意思,我喜歡!”
雖說湘城無人不認識五鬼幫,但是大家也不至于談“鬼”色變。
只因為這五鬼幫說是黑幫,又不像是黑幫,平時對人有章有法,有禮有節(jié)。說不是黑幫,旗下又有一大片青樓賭坊等灰色產業(yè),遇事狠辣果敢,一個個又蠻橫拼命。
不管怎么說,像現在這樣公然在街上持兇器驅散人群,還大張旗鼓宣稱尋仇的舉動,在湘城還是頭一遭,一時間,眾人皆感震驚,紛紛猜測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羅橫興奮極了,感覺有大事發(fā)生,當即改變了行程。
他雖依言退到一旁,卻并未像旁人那般匆忙回家躲避,反而與幾個膽大好事之徒,悄悄跟在后面,眼中滿是好奇,一心想瞧瞧五鬼幫此番究竟要鬧出多大的動靜。
只見這伙人一路清場,每隔百步,就會在道路兩旁留下兩名幫眾。
兩人像門神般一左一右立在路邊,兇神惡煞,武器出鞘,身體不動,雙眼卻在威脅四周人群不得靠近。
“快看!有人過來了!”
一名眼尖的好事者嘴里還嚼著堅果,含糊不清地喊了一聲。羅橫趕忙伸長脖子望去,只見夜色中,兩個人影正緩緩朝著這邊走來。
前方,一位光頭老漢高舉著火把,大步而來。
即便身處寒冬,他卻僅著短袖短褲,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疤痕,一塊塊隆起的肌肉線條分明,在火把的映照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明眼人一看便知,此老漢定是將橫練功夫練到了極致。
“我靠!銅皮鬼盧勇,五鬼幫四頭目!居然這么大的排場。”
方才那好事者一邊驚嘆,一邊對著身旁人低語,口中的堅果碎屑也隨之飛濺而出。
待眾人再湊近些,才看清盧勇不過是在前領路,真正的焦點卻是他身后之人。
那人一襲黑衣黑發(fā),在凜冽的寒風中肆意飛揚,雙手各倒提著一把漆黑的殺豬刀,步伐沉穩(wěn),不緊不慢地跟在盧勇身后。
他看起來漫不經心,步伐卻精準得如同用尺子丈量過一般,不長不短,不偏不倚,透著一股獨特的韻律。
他看起來閑庭信步,可周身卻暗藏鋒芒,每一步仿佛都會暴殺而起,周身散發(fā)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氣息。
他周身縈繞著陰森的黑氣,遠遠望去,宛如一頭蟄伏的兇獸,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兇戾與殺意,饑餓得要擇人而噬。
走近后再看那張臉,此時正憤怒而扭曲著,殺意如實質般撲面而來。兩道猙獰的刀疤在鼻梁上交叉,格外醒目,前額處還有一個黑色的兇蟲印記,更添幾分詭異與恐怖。
他雙眼緊閉,嘴唇抿得發(fā)白,一對如刀削般的眉毛高高揚起,恰似懸在眾人頭頂的閘刀,微微顫動間,似乎正強忍著沖動,隨時都要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