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劉師傅驚魂未定，剛剛的一切都被他從后視鏡看在眼里，心里還在突突地跳動，像是有七八只兔子在蹬著他的小心臟。

他在內心在恐懼中早就罵娘了，把楚舟、李墨、那對情侶和兩個黑衣人都罵了個狗血噴頭，作為經常跑夜路的出租車司機，一些都市傳說自然是有所耳聞，不過他對于那些傳說中的詭異世界嗤之以鼻，認為不過是某些一邊摳腳一邊單手敲鍵盤的三流作家的狗血幻想。

但是今天早晨發生在DC區的異能侵蝕，以及接連兩次與這個少年的接觸，讓他知道，在這個世界，有詭秘殘酷的另一面，如同月光下的陰影，吞噬著人類殘余的理智。

劉師傅握緊方向盤，嘴里不斷念叨著：

“退伍老卒協會，退伍老卒協會……”

如果不用這種辦法，他根本無法驅散腦子里的胡思亂想。

楚舟聽到劉師傅的念叨，倒也沒放在心上，正要閉眼好好休息一番，左肩卻突然一沉，臉頰傳來癢癢的感覺，他略微側頭，發現那個女孩在昏迷中靠在了他的肩頭。

楚舟有些煩躁，自己正要好好思考出路，這個女孩竟然來煩自己，他一把將她推開，推向了李墨，卻沒想到李墨要比他高不少，女孩的腦袋頂在李墨的側肋，讓李墨趕緊縮了縮，單手將扶著女孩的腦袋。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由得苦笑幾聲。

他們在逃亡的路上，竟然還帶了個累贅。

楚舟看著自己最好的兄弟，也不管前方有個劉師傅在，直截了當地問道：

“有什么想問的？”

無知或許是一種幸福，不用面對奇異詭譎的異能世界。

但無知……也是一種悲哀與可憐，在謊言和虛假中度過一生。

楚舟覺得，自己此刻就像《黑客帝國》里的墨菲斯，對著主角伸出了兩只手，手心里放著一紅一藍兩個藥丸，讓對方選擇。

李墨沒有選擇。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右手，他的食指都已經泛白，那是剛才被大拇指狠狠壓出來的痕跡，他苦笑幾聲，像是在嘲笑自己。

“楚舟啊，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廢物。”

楚舟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只是輕聲問道：

“為什么會這么想？”

李墨嘆氣幾聲，“對我最好的人，是我師父……他死了，我他媽不知道兇手是誰，我和好兄弟吃完燒烤，結果被他救了，而我只能想個木頭一樣無能無力，看著他拯救自己，看著他拼命……”

楚舟看著舍友，面前這個一米八八的壯漢，像只棕熊一樣縮在座椅上，有些哀怨有些可憐，他本來想拍拍舍友的肩膀，寬慰一下對方，可惜中間那個昏迷的女孩擋住了，他只能下意識暗罵一句，“操！”

李墨怔住了，不知道好兄弟玩的拿出，自己正在掏心窩子，對方卻在……罵娘？

楚舟看著李墨臉上表情變換，知道對方想歪了，伸手指著昏迷的女孩，“她擋住咱倆了。”

李墨恍然，但現在又不方便換位置，他又苦笑幾聲。

“沒辦法，剛剛……謝了。”

楚舟擺擺手，“別說這些了，你是電腦高手，是敲著鍵盤動腦子的，我嘛，自然是負責拼殺在第一線的，職責不同，分工不同，別整天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你整天玩游戲，難道會感慨一下自己是個不會開發游戲的廢物？”

李墨遲疑中呃了一聲，“那個……其實我會開發游戲，吃豆豆、掃雷這種，還是沒問題的。”

楚舟又“操”了一句，有些小惱火。

“比喻，我就是個比喻，別整天胡思亂想了，等到了目的地，你就在那邊好好呆著，這幾天外面會很亂，不過陸西諾是你師父的好友，想來會庇護你的。”

李墨聽出了離別之意，有些緊張，“你不去？”

楚舟得意地拍拍胸膛，“想來……你也看到那兩個家伙了，也應該能猜到，他們是沖我來的，只要我走了，你在那里就會安全。”

李墨愈發憤怒與不甘，“你是說，你遇到了大麻煩，讓我……袖手旁觀！？”

他隨即想到了什么，低聲道：

“你說，這件事，和我老姐有沒有關系。”

楚舟破天荒地收斂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沉默許久，把玩著手機，在猶豫中開口道：

“等到了協會，你打個電話試試，我不確定，不過……遇到麻煩的可能性……很大。”

李墨握緊拳頭，“如果我老姐或者楚舟你遇到了大麻煩，我他媽一定讓他們知道，惹怒一個頂級黑客，是怎樣的一種痛苦！”

楚舟鼓掌道：

“說得好！”

他伸出手，想越過女孩給李墨一個寬慰，可惜女孩在迷糊之中睜開了眼睛，眼眸中映照出一個伸向她胸部的……魔掌！

啊——

凄厲的慘叫，擊碎了深夜的寧靜。

女孩像只受驚的小獸般蜷縮起來，下意識向李墨那邊依靠，待到借著街燈看清了楚舟，她的腦海在暈乎中又開始回憶。

渣男……前任……分手……出租車……500元……黑風衣……少年……扔……接住？

無數的畫面不斷閃回，她在口中喃喃著一些名詞，似乎想起來楚舟是誰，臉頰上浮現一絲紅暈，好在街燈光芒昏暗，倒也看不太清，她又重新靠近了幾分楚舟，怯生生地道：

“謝……謝謝。”

李墨趕緊直視前方，沒好意思打擾舍友的“好機會”，只是想到了自己的老姐，又有些苦惱的撓撓頭。

不知道楚舟這家伙，和自己老姐……究竟是什么關系？

如果是自己猜想的那樣，那自己這樣送“助攻”，豈不是在害了老姐？

楚舟當然不知道李墨的碎碎念，他看著這個羞怯的女孩，又看了一眼女孩左胸的黑齒輪徽章，有些頭疼。

他突然間大吼一聲：

“停車！”

劉師傅一個哆嗦，一腳踩在油門上，出租車加速前沖，所有人都被加速度按在了座椅上，劉師傅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慢慢踩住油門，出租車穩穩當當地停靠在了路邊。

楚舟抬起手腕，黑色電子表顯示時間是晚上10點21分，已經臨近深夜，楚舟一把推開車門下了車，指著車內的女孩命令道：

“你，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