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了眼睛。

徹底安靜了下來。

衛竹死了…

簡歡歡怔愣地抱著他，是的…他死了。她的心口空空的，好像破了一個大洞，有風吹進來，刺骨的冷。

她控制不住地發抖。

“衛竹。”她伸手摸上他的臉，卻不知道手上什么時候沾上了血。凈白臉上的血污格外明顯，她怔怔地看著，用衣袖輕輕擦拭著他的臉：“臟了…”

可怎么擦也擦不干凈。

她的手抖得厲害，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衛竹…”

“438號宿主，檢測到你的情緒不太對。請盡快服用鎮定劑！”444說道。

“小阿4。”她頓了頓，兩眼茫然地看著前方：“衛竹死了。”

“438號宿主…”

“…”

444又喚了一聲：“438號宿主，任務目標目前還有生命跡象。”

簡歡歡怔了怔，問：“他還活著？”

聲音很輕，被風一吹，就散了。

444說：“是的，攻略目標還活著。”

“還活著…”簡歡歡喃喃地重復了一遍：“小阿4，我要是殺了衛瞻，還可以活下去嗎？”

444答：“殺了衛瞻，和原主的遺愿相沖突，你必死無疑。”

會死嗎…簡歡歡扯了扯唇角。

她把衛竹輕輕放到干凈的地面上，俯下身，在他眉心落了一個吻。

她笑：“小阿4，你們系統無所不能，肯定有失憶藥的吧。”

444說有的。

然后它眼睜睜地看著宿主換了一顆失憶藥，含到口中，喂給了攻略目標。

簡歡歡的指腹，輕輕蹭了蹭衛竹的唇畔。她用手指把衛竹的頭發理順，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忘了我，衛竹。”

衛瞻有些怔愣地看著面前的場景，他從未想過，衛竹真的愿意為蘇一去死。那不可一世的衛竹，有一天，竟然也會淪落到這般地步。

同時，一陣凄厲的女聲響起。

“婉兒小姐，婉兒小姐！”她的哭喊聲從那頭傳出來：“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清月抽了腰間軟劍，向衛瞻襲去。衛瞻提劍一滾，迎上一掌。不曾想，清月不躲不閃，徑直迎了上去。看這架勢，分明是打著同歸于盡的想法。

收勢不及，劍插入他左側肩胛骨，衛瞻悶哼了一聲。清月的身體慢慢滑落，四肢詭異地扭曲著。

“清月，何必呢？”衛瞻淡漠地出聲。

不曾想，心口一陣尖銳的疼痛傳來，皮肉被刺穿。衛瞻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說：“你…”

“衛瞻，你該死。”簡歡歡手里握著一把匕首，面無表情地出聲，把匕首捅得更深。

衛瞻垂下眼，順著簡歡歡臟污的手，看到自己胸膛上的匕首，血流如注：“蘇一…”

他笑出聲，扯到了自己的傷口，悶哼一聲：“你知道嗎？你也會死。”

簡歡歡忍著鉆心的痛楚，徑自上前，在他胸口，又捅了一刀：“我知道。”

“蘇一，你…為什么…”

話還沒有說完，他已經迎面倒下。雙眸大睜著，竟是死不瞑目。

幾乎是下一瞬間，身體的反噬就來了。簡歡歡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她伸出手，想要摸到什么，卻什么也沒有摸到。

—“衛竹，好好活著。”

—“忘了我。”

【警告！警告！438號宿主，意識正在覺醒！】

【已清除】

【即將登出世界】

【三】

【二】

【一】

很快，破舊的宅院里頭來了一群人，領頭的那人正是衛東。

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他只匆匆瞥了一眼，瞳孔一縮。

“少爺！”他慌亂上前。

少年躺在地上，唇色慘白，不知生死。

他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還活著。忙指揮著手下侍從帶著衛竹去找寧醫師。

關上大門的瞬間，他看到了渾身是血的蘇一。

眼睫一顫，手頓了頓，他把門合上了。

*

五年后。

說起青城衛家的少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生得是仙人之姿，可偏偏，是個瘸子。

衛家家大勢大，在青城，可謂是只手遮天。多的是姑娘，愿意嫁過去。可這衛家的少爺，不近女色。別說是娶人了，據說衛家少爺從不曾好好看過一個姑娘。

可偏偏啊，和手下的侍從，走的極近。

坊間有人傳言：這衛家少爺，怕是好龍陽。

“少爺，奴才下去好好整治那些胡言亂語的東西吧。”

青年臥在美人塌上，掀起眼簾，輕笑：“無非是找樂子罷了。”

衛東垂下頭，沒有做聲。

他望著窗外的景，倏爾，青年的瞳孔微縮，他一字一句道：“我要那個人。”

衛東從樓上掠過，抓住那人的衣領，就把人提溜了上來。

樓下一陣吵鬧聲。

衛竹恍若未聞。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那人的面容：“叫什么名字？”

姑娘根本就不敢看他，唇咬得死緊：“徐一一。”

“徐一一…”衛竹喃喃地重復了一遍。

他說：“你的名字很好聽。”

徐一一的臉漲的通紅，衛竹已經收回了眼。

“衛東，把她送下去。”衛竹說：“給些銀兩壓壓驚。”

衛東說：“奴才遵命。”

衛竹望著外頭的景，忽然道：“衛東，我是不是認識一個叫一一的人。”

什么…衛東忙垂下眼：“不曾。”

五年前，少爺醒來，忘記了所有的事情。他自然也不會告訴少爺，關于蘇一的任何情況。他偷偷地去看看大宅看過，蘇一早就死了。

這個秘密，他會守一輩子。

衛竹沒再出聲，也不知是信了還是不信。

過了會兒，他道：“推我下去走走吧。”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衛東小心地護著自家少爺。察覺到自家少爺的視線落在一旁的糖葫蘆上，衛東問：“少爺要吃嗎？”

“不吃，酸。”衛竹下意識地回道，他怔了怔：“繼續往前。”

衛東默不作聲，繼續推著少爺往前。

前頭，那是個糕點鋪子，開了許多年了。剛路過門口，掌柜的就熱情招呼：“公子進來看看嗎，我家的蜜餞，可是最甜的。”

蜜餞…衛竹喉間一哽…

“推我進去。”他淡淡道。

掌柜的在介紹著店里的糕點，衛竹道：“我可以嘗嘗嗎？”

要是旁的什么人，掌柜的自然是拒絕的。這一看眼前的公子，恐怕根本就不缺這點銀子，忙拿了給他嘗嘗。

衛竹捻了一顆放進口中：“很甜。”

掌柜的笑瞇了眼：“我們家的蜜餞，可是一等一的好吃。之前有個公子經常買給她的娘子吃，聽說是他娘子生病了。公子來點嗎？”

“那個公子叫什么名字？”他問。

“這…那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那人叫…”

“打包。”衛竹淡淡道。

衛東掏了銀子正想走，掌柜的忽然說了一聲：“我想起來了，那公子叫蘇一。”

蘇一…

衛竹捂住心口，疼得像是要裂開。

蘇一…

蘇一！

大宅的門被咯吱推開。

荒僻的大宅，多年后，迎來了新的客人。

風從外頭吹進來，像是有人在哭。

很久以后，有醉酒的人，不小心誤入了這座大宅。借著昏黃的月光，看到了地上的一具尸骸。

他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好像在等一個人來接他回去。

醉酒的人踉蹌地奪門而出，大叫著有鬼！

后來，再也沒有人來過此處。

這座大宅，成為了真正的空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