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周地的民間尚且有和平的煙火氣，那高齊的民間更多的是流離失所的災民和衣衫襤褸的乞丐。

雖然也有人做生意，但數量較之周地少很多，遙清看著那些災民，心下不禁感嘆高齊之所以在歷史上那么快被消滅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街上，只剩零星幾家店鋪還開著門，其余的要么是大門緊閉，要么是人去屋空，蜘蛛絲兒都掛了一窗戶。

街角衣衫襤褸的乞丐蜷縮在墻角，有些則不懷好意的打量著遙清和翊明。

在這種戰爭年代，吃穿尚且顧不全，哪還顧得上什么仁義禮智信呢？能有口吃的就是不錯了，所以偷搶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不為這些被生活逼瘋的人們所不齒。

他們打量著遙清和翊明，她就在這些惡意滿滿的目光里，輕蔑地掃視回去，嘴角還揚起一絲弧度。

她本意不想用這種態度，對這些可憐的百姓，但強裝氣勢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不用傷人便能自保的辦法。

那些不懷好意的人里，一部分嗅到了不好惹的氣息，就停止了打算，而另一部分則仍然蠢蠢欲動，眼里盯著的是他們背著的包，直覺告訴他們，這個他們沒見過的鼓囊囊的東西很有搶的價值。

連年戰亂，百姓苦不堪言，戰爭帶來的痛苦實在是太令人觸目驚心。

“師兄，我們好像被人盯上了，他們要搶我們的東西。”遙清面上一臉平靜，壓低聲音對著翊明說道。

翊明楞了一下，隨即應道“嗯。”然后伸手摸出幾枚石子。

果然，當他們馬上走入一個分叉街口的時候，一部分人就忍不住，沖了上去，遙清還沒反應過來，翊明就早已聽見了異動，他繃緊神經，等的就是他們出手。

眾人還沒近身，便聽幾聲慘叫，幾個沖上來的人應聲倒地，高齊是故地，他手下留情，不曾奪人性命。

見率先沖上來的幾人未近其十步之內，就已經被打倒了，其余人便不敢妄動，在暗處靜靜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順著石板路，他們繼續往前走，可經過剛剛的無聲打斗，似乎這里每個人對他們的戒備心都更重了，有的是害怕和震驚，有的是狡猾和試探。

遙清一邊假裝著不理他們，一邊偷偷用余光瞄著，生怕有什么差池，心里早已暗暗詛咒了這個地方千百遍，又詛咒了這個亂世千百遍。

他們走了很久，卻連個看似會好心告訴他們別坊在哪里的人都沒有。

“這位婆婆，請問別坊怎么走？”遙清最后選擇了一家餛飩攤前，一個吃餛飩的老婆婆問路，她打心里覺得一個老人家，應該沒必要騙他們。

結果是這個老婆婆確實沒騙他們，因為人家壓根兒沒理他們，虧得遙清一開始還以為人家老婆婆耳背沒聽見，特意又大了點聲，喊了三遍，一聲比一聲大，最后一嗓子干脆把老婆婆喊得一哆嗦，然后她才恍然大悟，人家是不想搭理她。

遙清感覺很委屈，為什么不搭理她，莫非這里的人都欺生嗎？

她抬頭看著餛飩攤上其它食客，其中一名男子正好吃完，他“敦敦敦”幾口喝完了剩下的湯，又用十分不拘小節的用袖子擦了擦嘴，抬眉掃了遙清和翊明一眼，正好和遙清投過來的目光對視上，只見那男子生的粗眉大眼，唇部略厚，眉宇間隱有一股子正氣，他看了看遙清又看了看那婆婆，然后起身，拔腿就走。

“....這里的人好奇怪啊。”遙清小小聲說，“要么是強盜，要么裝聾不理人。”

“昏君在朝，佞臣在側，百姓能是良善之輩才怪。”翊明冷笑一聲，“我們再去問問別人。”

“嗯。”遙清又瞄上了那餛飩攤的老板，“呃，這位大哥，請問別坊怎么走？”

“別煩我，別煩我，做生意呢！”那老板聲音像個惡霸似得，拎著一條手巾就往外趕人。

“你！”她好生氣啊，要不是翊明輕輕捏了捏她的胳膊，她怕是已經和人家理論起來了。

就這樣，他們一路走一路問，但就是沒人愿意搭理他們，整座城怪怪的，仿佛避外鄉人如避瘟疫一般，遙清感應到了什么似得，猛然回頭，果然在身后不遠處看見了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難道是因為他們？“師兄，我們好像一直被人跟著。”

“嗯，我聽見了，他們在我們二十步外。”

“原來你早就聽見了啊！”遙清驚訝地看著他，合著反而是自己一直身處危險而不自知，“師兄你也太厲害了。”

他笑笑，沒說話，若是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他倒是不介意殺幾個試試手。

一直走到另一條街上，他們又遇到了，剛剛在餛飩攤遇到的男子，那男子似乎拎了個包裹要回客棧的樣子，只不過在他回客棧的前一刻，幾名“不法分子”沖上前來，把他的包袱給搶了。

“有人搶包！”遙清幾乎是瞬間脫口而出，而緊隨其后的就是幾聲慘叫，那包袱的主人原來也不是個善茬，飛身上前，就攔住了搶包人的去路，三五下打趴了幾人，奪回了自己的包袱，正當遙清為他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和師兄好像被人從后面截住了。

而前方則是截在那男子的身后。

這怎么那么像港匪片里面的古惑仔械斗名場面呢！只不過今日的械斗主角就變成她自己了，總

“師兄，我們，被包圍了！”她聲音不受控制的有些發抖，她想過用毒來解決這些人，沒錯，她包中毒藥不少，能取這些人性命的也不少，但這種情況下拋灑出去，她手上又沒有解藥，最終結果只能是全滅。

“別怕，我在。”他手中的石子蓄勢待發，另一手，攥著她嚇得有些冰冷的手，她手背感受到暖意，心底也就不再感到不安。

他們一步步向后退，那男子也被身后的人堆不斷逼退，直到兩方人挨在了一起。

“師兄，旁邊的這位，也是被包圍的...”翊明皺了皺眉，“嗯”了一聲，表示知道，那男子則狐疑地看了一眼他們，隨后又擺出戰備姿勢。

“身后的仁兄，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翊明突然開口，那男子頓了頓道：“嗯。”

他們不等那些包圍住他們的人行動，率先攻擊，對方雖然人多勢眾，但終究只是些空有蠻力的漢子，再加上平日飯吃不飽，蠻力也使不出幾分。

頃刻間，翊明手中飛石如風，眾人還沒來得及看清，便已中招倒地，要穴被擊中，皆疼的不能自已，這一次他出手要比剛剛重許多，算是對他們一次又一次胡作非為的懲罰。

而身后，那男子無后顧之憂，便放心大膽的專注于對付前方的人群，要說這男子也不簡單，看著像個只會使蠻力的莽夫，實則身輕如燕，手腳利落，他拳腳功夫是真俊，一記飛踹，將一漢子踹到其他人身上，瞬間撂倒四人，這男子腿上功夫過硬，鞭腿強勁有力，一炷香過后，地上就再無站著的人。

忽地，遙清大喊，“小心！”原以為就這么結束了，結果角落里竟又殺出一人，手上明晃晃的刀子扎向了那男子，但翊明手上動作更快，頑石脫手，擊中那持刀人一枚眼睛，那人怪叫一聲，眼睛已是血肉模糊，他又驚又疼跌坐在地，嘴里喊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哼，宵小之輩。”翊明不屑地冷哼一聲，遙清這邊驚魂未定，一來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驚險刺激的場面，二來她不會武功，身上又終究少了幾分如翊明和那男子一般的狠勁兒，她很害怕剛剛他們沒能勝利，那后果不堪設想。

“沒事了，師妹。”翊明雖看不見，但注意許久，周圍再無異動，他也終于稍稍放下心來。

遙清剛剛大氣也沒敢出，這會兒正忙著深呼吸換氣，“可太，太驚險了！太驚險了，”她嘴里重復著這兩句話，翊明一手溫柔地替她輕輕拍背，替她順氣，一手仍然不敢放松的捏著石子。

“二位，隨我來吧。”那男子忽然開口，讓遙清和翊明皆是一愣。

翊明正了正神色，凜然道：“不知閣下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