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怎么樣了?”即便他看不見她的臉,也能從中聽出她的關(guān)切。
“沒事,好多了。”他本就不想在人前表現(xiàn)出自己軟弱的一面,雖然剛剛倚在遙清身上的時候他很放松,但現(xiàn)在從蘊安說要幫助自己的時候起,他又不想這樣了,少年一直被這里的人冷落的經(jīng)歷再加上本就高傲的性格在這個極其容易“中二”的年紀里攙合在一起,多多少少讓他變得有些別扭。
遙清輕笑了一聲,沒有繼續(xù)追問,她轉(zhuǎn)頭看向內(nèi)廚,剛巧胡伯端了翊明的飯菜往出走,她趕忙起身將自己的飯菜往自己的方向攏了攏,然后站在一旁等著胡伯上菜。
翊明的飯碗和菜碗從來都是胡伯親自端,遙清曾經(jīng)好心幫忙想端,但是都被胡伯婉拒了,一開始遙清沒覺得什么,但久而久之,她發(fā)現(xiàn)胡伯好像特別不放心翊明的飲食交給別人,便再也沒說過幫忙的話,每次就盡自己所能不給人家添麻煩,方便人家端菜就行了。
“好啦,你們快吃吧,齊了。”胡伯笑呵呵的碼了菜碗,拎著白抹布回到了后廚。
今天翊明的菜有些不一樣,他碗里的菜是用雞蛋炒的,遙清暗暗羨慕了好久,自從來到這里,她來了多久就有多久沒見到葷腥了,蛋和豬肉太貴,根本吃不起,更不要提殺了就犯法的牛和全被指望著下蛋的雞。
因為剛剛腦子里一直在懷念家里的蝦仁和紅燒肉,所以遙清吃的慢了些,翊明倒是因為干了一上午“體力活兒”所以大口大口吃得很快,等遙清回過神繼續(xù)吃飯的時候翊明的飯碗已經(jīng)空了,但是,當她看向他的菜碗,瞬間為那只生蛋的母雞感到不平,那盤子菜剩下的菜底里的雞蛋還有一半沒有吃完。
“你不愛吃雞蛋?”遙清端著碗,眼巴巴的看著他那里的雞蛋。
“一般。”與其它葷菜相比,他確實不怎么愛吃雞蛋。
“師兄,以前我聽過一句話:“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我覺得很對。”
翊明沒說話,聽這話的意思她是要教育他不浪費糧食?但他根本看不見飯碗,他怎么知道碗里剩下的是雞蛋還是菜,除非全吃完才能保證雞蛋絕對一點不剩,但他根本吃不完,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愛吃雞蛋。
“所以,師兄,我?guī)湍憬鉀Q吧!”翊明差點嗆到,合著她這又引用名言又放低語氣的是要吃雞蛋啊,他無奈又好笑。
“嗯,你愛吃雞蛋?那我....”他下話還沒說完,就被遙清匆忙打斷。
她生怕他說出以后再有雞蛋給你吃這種話,雞蛋那么貴,而且一看就是今天胡伯知道翊明開始習武而加的餐,吃點剩的也就算了,但真的不好意思搶了吃
“非也!我就是不想你浪費,那雞它容易嘛,好不容易下個蛋讓你吃了,結(jié)果你還浪費,這種行為多對不起人家雞的一番心意!”
翊明被她一套歪理給逗笑了,“雞的確不容易,但我也很不容易,我真的吃不下了,還是你替我成就雞的一番美意吧。”
遙清正等這話呢,一聽這話,也不多推辭了,裝模作樣的說了一句:“以后這種事情自己解決哦~”就匆匆忙忙開始夾雞蛋了,對連續(xù)數(shù)月沒吃葷菜的遙清來講,此刻的雞蛋猶如春風化雨一般滋潤著她干涸已久的味蕾和神經(jīng),這頓飯,她吃的很是歡樂,甚至把這頓雞蛋錄入了她當天的日記里,大致如下:
(空)年十一月十日晴
......
感謝明弟弟老鐵刷的禮物——雞蛋。哈哈哈哈哈,此時此刻我不得不再次感嘆一下這里的生活條件之艱苦,迫使我這個新時代好青年連吃一頓雞蛋都覺得如此幸福,真應(yīng)了我媽她老人家常掛在嘴邊那句:“這不樂意吃那不樂意吃的一天天的,把你送山里餓八天,啥你都吃了!
”害,現(xiàn)在應(yīng)驗了,寶寶心里苦啊!好懷念豬頭肉啊!好懷念龍井蝦仁啊!好懷念油燜大蝦和梅菜扣肉啊啊啊啊!一會兒做夢的時候,請務(wù)必讓我夢見它們,拜托了,這冰冷的古代只有在溫暖被窩包裹下的我的美夢里還有一點溫度。
......
然而第二天一早,剛剛轉(zhuǎn)醒的遙清趁著還沒完全清醒仔細回憶夢境的時候,關(guān)于美食她一無所獲,她只夢見自己因為今天的毒經(jīng)昨天忘了提前抄寫,然后今天被不迷拎起來訓的落魄樣子。她甩了甩頭,趕緊下床翻看桌面上那堆東西,上面既有一會兒要帶走的紙也有自己翻開忘記合上的日記本。
經(jīng)檢查自己確實已經(jīng)抄寫了今天該學的內(nèi)容之后,她放下心來,趕緊合上日記本,然后匆匆穿衣洗漱。
等她收拾好了趕到院子里的時候,翊明正站在院子里已經(jīng)干枯的那叢花前等她,他摸著干枯的花葉子,似乎觸景生情想到了什么。
“師兄早呀!我們走吧。”遙清扶了扶馬尾辮,走到翊明跟前“這花,明年開春就又都出來了,師兄不必感時傷懷。”
“嗯”他應(yīng)聲,和她一起踏上去閱塵堂的路,兩人在路上繼續(xù)剛剛的話題。
“轉(zhuǎn)眼這都十一月了,今天已經(jīng)”翊明似乎忘了今天幾號,遙清見他半天沒下文,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天日記上寫的日期連忙接道:“昨兒初十,今兒十一月十一。”說完她忽然一拍腦門:“哎嘿,那今兒是光棍節(jié)呀!”
“什么?”
“哦,”遙清一時興起覺得日子對上了,說出來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陰歷,而且翊明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光棍節(jié)。“就是我們那邊,單身人們的節(jié)日,也就是不曾婚配的公子和姑娘們慶祝自己不曾婚配的節(jié)日。”
“成家立業(yè)都是終身大事,哪有人會喜歡慶祝自己不婚配的?”翊明不是很理解。
“呃,我用慶祝這個詞確實不太準確,的確很多單身狗很想脫單...”
“單身狗?”
“就是這些不曾婚配的人,比如我這種,對自己的,一種調(diào)侃。”她也不知怎么解釋好。
“哦。”他似懂非懂,“既然是調(diào)侃想必內(nèi)心也是想成家而不能成家的,不過父母多托媒婆打聽打聽,成家應(yīng)該不是難事。”
“嗯,大多數(shù)人確實是想成家的,畢竟沒人喜歡孤獨嘛,但是寧缺毋濫,我們那的年輕人一般不托媒婆介紹,都是自由戀愛,自己選擇合適的人。”
“所以,你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言外之意,你這個年紀沒成親,難道是沒合適的?
翊明好奇的語氣讓遙清呼吸一滯,她倒忘了這里的女子結(jié)婚早這個事情了。
“呃,不,我還小。”遙清還沒說完,翊明已經(jīng)率先將表情換成了“萬分驚訝”,仿佛是在說:“十八歲你還小?”
“我們那女子二十歲男子二十二歲才能成親,不然是不被國,呃不被官府所允許的。”后半句說完翊明的驚訝暫緩,但還是對這個年齡限制表示震驚,
“體制不一樣啦,其實我也覺得太早結(jié)婚的話,自己都是個孩子,又怎么給自己喜歡的人幸福呢?怎么承擔得起家庭的責任呢?不過當然不排除像你們這種很早懂事的,像你這個年紀,在我們那邊,還需要念許多年書呢!
我覺得這種事情不用著急,還是那句話,寧缺毋濫,兩個人相處的融洽是真的,不然就算那么早結(jié)婚,但是如果互相不喜歡,沒有一點愛情基礎(chǔ),只是以一種履行義務(wù)的方式在一起,害,雖然不排除又先婚后愛的,但若是我的話,還是傾向于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愛情?”
“就是男女之情。”
“那喜歡呢?”
“這個,這里的喜歡也可以理解為男女間的喜歡。”
“嗯?”
“就是....”她不知道怎么給他詮釋這個意思,畢竟作為一個從小生活環(huán)境和接受文化復(fù)雜的多的現(xiàn)代人,她早在小學的時候就隱隱感覺到自己對班里最好看也學習最好的那個開朗的小男孩有不一般的情感。
“喜歡大概就是,即使眼前人海如潮,我也在人堆里能瞬間找到他,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只要和他在一起不開心的事也會變開心,吃好吃的會想到他,玩好玩會想到他,想把世上好的都捧給他,哦對了,最重要的一點,不喜歡他和其他姑娘接觸,他對別人笑一下我都會不開心。”
“那你說的這個他是誰?”
“他....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還沒遇到。”
“還沒,遇到。”他在心里重復(fù)這句話,心頭莫名生出一種酸澀,這種酸澀就像他聽見遙清笑呵呵和蘊安說話的時候,足以令他不開心一整天。
“你呢?”她八卦之心驟起。
“我....不知道。”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歡,所以...。”
“好吧,但以后總會有,反正你才十五歲,就算按照你們這兒的年齡,成家也尚早,以后你喜歡誰告訴師妹我,我很會助攻這種事,再不濟還能幫你打聽打聽人家姑娘的喜好什么的,到時候你好對癥下藥不是,哈哈哈哈哈好期待啊。”遙清大笑著,仿若老母親般,眼前浮現(xiàn)了穿著喜服的翊明的新郎官形象。
臉色潮紅的翊明沒有回答她,他難以理解這種令自己面上發(fā)燙的話題,她一個姑娘是如何做到絲毫不羞澀的笑著談?wù)摰模瑑?nèi)心里他對婚配這些事本能的覺得諱莫如深,覺得令人羞恥,即使曾經(jīng)在府里,也無數(shù)次聽過成親便是舉案齊眉,日后朝夕相對。
他記得小時候姨母家的妹妹曾經(jīng)揚言說要嫁給自己,然后母親還問過自己喜不喜歡,當時可把他嚇壞了,如今想來,大概就是和遙清說的“喜歡”二字沾邊,自己是很不喜歡那個妹妹的,自然接受不了余生和她朝夕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