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晴空，萬里無云。艷陽高照，曬得心情煩悶。宮墻上的琉璃瓦被光照耀著，刺得人眼都難睜開。

萬物在陽光的普照下肆意生長，一雙纖細而涂滿丹蔻的手游晃其間，隨手把一朵開得燦爛的花擇下。她捻著那朵花細細瞧著，突然開口，“這些是陛下派人送來的花？”

“回娘娘，是。”阿楚恭敬回。

師瓔珞抿唇，微微一笑，“陛下有心了，陛下聽說我懷有身孕后是何反應？”

“陛下，”阿楚撒謊，“陛下很是歡喜。”

師瓔珞指尖微滯，愣了回看向阿楚，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陛下很是歡喜？”

“回娘娘，是。”

師瓔珞一下折斷了花枝，又一朵一朵摘下花瓣，撒在地上，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本宮知道了，你退下吧。”

阿楚抬眼，看見師貴人的臉色白得嚇人，又忙將眼神收回，“諾。”

師貴人一朵一朵花仔細瞧著，有月季，杜丹，芍藥，海棠……還有好多她認不得的話，她又折了枝花，開始認真地數了起來。

“是，不是，是，不是……”

花瓣一片一片的，陸陸續續地飄落在地，師瓔珞哂笑一聲，問身側宮人，“你來講，到底是或不是？”

她莫名奇妙地問，宮人卻是滿臉疑惑，干脆噤若寒蟬。

最后一片花瓣地落下，師瓔珞得出了答案，“是——”

她踉蹌幾步，語里滿滿的嘲意，“我賭對了，是吧？”

她撒謊了，卞清方根本沒有臨幸過她。可在后宮里想要出頭，她就必須要有立足的根本。師瓔珞并沒有多大的背景供她仰仗，她能依仗的只有自己，所以她與侍衛私通，編造自己懷有皇帝子嗣。

“娘娘——”

思緒陷入沉思，乍得被拉回。

“怎么了？”

“趙嬪娘娘來了。”宮女剛說完，宮墻處就瞧見了趙嬪和一行宮人的身影。

“臣妾拜見趙嬪娘娘。”師貴人笑著行禮。

趙嬪揚起客套的笑，上前寒暄，“妹妹不必多禮，今日在我宮里就聽說妹妹懷了身孕，”她伸出手去撫摸趙嬪的身子，意有所指，“這才入宮一月有余，妹妹好大的福氣，可能分些給姐姐？”

師貴人臉上的笑一下僵住，臉色也愈發白了，強撐著笑意說：“臣妾也不過一時好運罷了，娘娘還不如去求求觀音。”

“說的也是。”趙嬪自知無趣，收回了手，又瞧見了一地的殘花碎葉，詫異地睜大了眼，“妹妹就那么對待陛下送來的心意？”

趙嬪怎么會知道是陛下送來的。

師貴人在艷陽下站的久了，身子如殘風敗柳般搖搖晃晃，開口柔柔弱弱地問：“娘娘怎么知道這是陛下送來的？”

身側的宮人瞧見師貴人的一樣，忙上前扶住，這才避免了師貴人直接往地上摔去。這一滯，清醒了些，才開始仔細聽起趙嬪的話來。

“妹妹不知道？今日午后陛下派人往各宮里送了，本宮才從皇后宮里出來。”趙嬪掩唇輕笑，“妹妹這有了身子之后，怎么人都變糊涂了？可是這肚子的孩子擾得妹妹不得安寧，以致人都不清醒了？”

“臣妾只是在艷陽下呆得久了，有些頭暈目眩。”師貴人解釋。

趙嬪猛地一拍自己額頭，失笑，“瞧本宮這腦袋，竟忘了妹妹懷有身孕，讓妹妹同本宮在這艷陽下久站，快快進屋。”

“好。”

師瓔珞輕聲應著，面上一片祥和，心下卻波瀾起伏，所以陛下對她有孕并不歡喜，連唯一送來的花草也是各宮都有的份例。這讓她下一步不知往哪落棋，她到底還能不能按著布置好的路算計下去。

天邊斜陽，世間萬物皆被金黃色的霞光籠罩，磚紅色宮墻旁的樹木青翠欲滴，漸漸渡上一層金黃。又慢慢的，霞光散去，天變黑了，靜謐如霧，夜色撩人。

屋里熏著濃香，女子翹著二郎腿，坐在梳妝桌前對鏡描眉。纖長如玉的手放下眉黛，臉靠近銅鏡，啟唇微微吐氣，在銅鏡上留下一圈薄霧，一張濃妝艷抹的臉乍現。

“和碩公主，好久不見？”

她對鏡喃喃，大體是在為了將要發生的事排練。娉娉裊裊地起身，一身紅裙搖曳生姿，她要去和兒宮，意在害人。

月夜將周圍一切變得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鮮紅的鬼影穿梭其中。

“哈——”

林肆咧著艷麗的紅唇，對榻上的人兒進行恐嚇。榻上的人陷入沉睡，明顯的不會給予林肆一分一毫的反應。

林肆嘆了口氣，像在惋惜，輕聲而又溫柔地說：“你把我的臉弄到哪去了，該還我了知道嗎？”眼里透出猙獰的空洞，應著那張癡癡眷戀的臉，說不出的詭異，“你快快告訴我，我的臉在哪？”

纖細如玉的手突然摸索上榻上人的頸間，眼里滿滿的癡狂，雙手猛地用力。

“咳咳咳——”

和碩終于有了反應，被掐得滿臉通紅。

林肆癡癡地笑，“把臉還我。”他松了手，撫摸著半醒的和碩，溫言，“你把臉還我，我就走了。”

和碩驟醒，對上一張涂得猙獰的臉，心跳窒住，大驚失色，“走開！走開！”

她踢著褥子，往榻上角落里去，身子瑟瑟發抖，臉色煞白，“來人，快來人！”

林肆聲音低低的，如同夢中囈語，“公主，卿肆他的臉丟了。”

卿肆他現在頂著一張假臉。

和碩一下愣住，眼里閃過一絲錯愕，大聲喊著：“你是誰！”

“我是誰？”林肆低低地笑，抬眸看著和碩，“我是來替卿肆報仇雪恨的鬼魂啊。”

女聲尖細，他咧著紅唇朝和碩說，“卿肆他在地底下混得可慘了，沒了臉皮，整個頭顱血淋淋，嚇得所有鬼魂都要去欺負他，還去撕咬他的皮肉。”

林肆做夢夢到了自己變成了話里模樣，做了鬼連鬼也膈應他，因為他沒了臉皮，此刻一番話里倒是有幾分真情實意。

和碩怔了怔，心下漸漸升起無法言喻的感覺，過了會竟變得平靜下來。她張了張嘴，“你到底是誰？”

三番幾次問他是誰，不怕他了。林肆笑笑，磨得鋒利的指甲一下抵住了和碩的頸間，“不怕我是錯的，我是真的會殺了你的。當初剝下了卿肆的臉皮，而后你藏在了哪？和碩公主，”他沉聲勸誡，“最好別撒謊，不然是要到地里去陪卿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