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

“劉天寶。”

“家住哪里？”

“天上。”

“……工作是干什么？”

“當神仙。”

“神仙？”

炎炎夏日，劉天寶正坐在保安亭里接受平安小區的保安隊長以及光膀子大漢的審問。

偷了大漢衣服的他渾不在意大漢的怒視，上下打量保安亭內的環境。

一千年前，他曾來過人間，那時街上到處掛著旌旗打著自家招牌販賣食物的小店，挑著扁擔架著馬，戲臺上唱念做打，小巷里酒味彌漫，那時他還拿到了某位蒙面大俠給的小冊子，上面寫著‘一日登入白蓮教，快活似神仙。’

現在呢？

一個鐵皮殼，四個大轱轆，鐵皮殼上面要是再有個小金人，車速可以加三倍，野狗野貓繞道走。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規規矩矩的，遠看是個正方體，小姑娘露胳膊肩膀肉，走一步抖三顫，比嫦娥那個老保守要開放多了。

啪嗒。

保安頓下手中記錄著的筆，將筆蓋合上，手指摩挲著剛剛打過草稿的紙，湊上來仔細打量劉天寶，見劉天寶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旋即又轉過頭示意旁邊的光膀大漢：

“如果是他偷了你的衣服，錢我可以幫他墊上，這家伙估計是從哪個精神病院里跑出來的，為了保衛這里百姓的一方平安，你趕緊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他必須去，我說的。”

光膀子大漢有些為難的看了眼保安：“這，怎么好意思呢，我們是多年的兄弟，錢讓你墊著有些不太好。”

看著面前兩位你儂我儂，劉天寶都不好意思打斷了，他翹著二郎腿，昂著頭靠在椅背上，拿四根手指在桌案上扣了扣：

“喂，聽說你們這里不是有不少人有廚神系統嗎？我是神仙怎么就不可以了。”

話語里帶著一絲平淡，保安隊長還真被劉天寶這幅氣定神閑的樣子給唬住了，他湊上前，摘下自己的眼鏡仔細看著劉天寶。

他身上穿的是光膀子大漢的衣服，放在劉天寶的身上極為不和襯，穿上去空落落的。

這個叫劉天寶的少年瘦的連胸前的蝴蝶骨都若隱若現的擺在那里，手背的皮膚的近乎透明，手縫的青筋凸顯，當時莽漢指著劉天寶就說是偷衣服的賊，保安光看背影就覺得不像。

他的臉上藏著於灰，臟兮兮的。

“瞅你那樣，還神仙。”

保安一屁股坐回原位，與光膀子大漢對視一眼，笑容爬滿臉上，筆一轉，繼續問道：“那你說，臉上的灰是怎么來的？”

“從天上掉下來摔得。”

“噗。”

保安看著一本正經，身子則是控制不住笑意一抽一抽的不住顫抖。

劉天寶則是無語淚奔，他真的是天界的一介大仙，那些小仙小妖都得敬他三分，怎么到這就成神經病了？雖然自己還不知道神經病是個什么東西。

一千年前，要是說某個歷史上的大人物出生就有九天祥云在自家門前傍著，朱雀盤在門楣筑巢做鳥窩，信息傳遞慢的一晚上都能散到十里八鄉去，什么不相信，什么謠言，不存在的。

還是時代變了，這一點劉天寶深信不疑。

他是一棵神仙樹，每每到了天界的春天就會開花，到了秋季就會結果。

幾千年前，他結的果子一般都是桃子李子杏子，那些都被自己送了人情給那幫仙女姐姐吃了，結果自己打個盹，一千年沒開花結果，之后醒來結的果子變成了什么桃膠燉奶，章魚小丸子，照燒雞汁飯。

對于劉天寶此次結的果子，天界沒一個敢吃的，因為品質沒人保證。

掛在樹上時間長了就變得通人性，變成一種叫做食魂的東西——成精了。

大一點的果子都以發育成人形，挨著劉天寶的耳朵邊上天天喊爸爸，小一點的則是閉著眼睛哇哇啼哭。

直到有一天，自己被神雷轟頂，自己和孩子打包從天界掉下來——世界都安靜了。

見劉天寶沉默不語，保安以為是被自己說中心事，虛了。

“既然你說不是從精神病院里翻墻出來的，那在見到我們的時候為什么跑？”

劉天寶軟了肩膀，懶洋洋的嘆氣：“明明是你們先追著我的，來勢洶洶的誰知道搞什么東西。”

大漢與保安對視了一眼，好像是這個理。

“行，”劉天寶擺了擺手，起身將椅子推進桌肚里：“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你們冒犯我的我也過往不究。”

劉天寶的語氣就像是在教訓兩個不聽的話的小學生。

保安和大漢兩人的目光一齊落在劉天寶的身上，莫名奇妙的閉口不說話，身上的肉不停地在顫抖，保安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劉天寶。

明明想站起身攔著劉天寶離開，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

像是一個適合穿大碼裝的人被硬生生塞進比自己小n倍碼號的衣服里，又緊又繃，束著自己。

那一瞬間，身體的每個細胞都不受自己的控制，細胞們仿佛都放棄了自己，奔著跑去劉天寶的面前跪著唱征服，外加頭頂上插個小白旗。

穿過兩位立在那呆若木雞的人，劉天寶一臉從容的離開保安亭，臨走前還向兩人招了招手：

“如果你們遇到麻煩了，可以找我，衣服我就當做禮物拿走了，你們就別想著要了。”

砰。

保安亭的門被劉天寶輕輕關上，劣質活動板搭成的保安亭卷起一陣灰塵，兩人依舊呆若木雞的看著劉天寶離開了平安小區，對著他行注目禮。

……

一分鐘之后，保安發現自己的手又聽自己使喚了，還挺高興，連忙挺直腰板舉起手臂來了個拉伸，剛才他差點以為自己是要癱瘓了。

“喂，”大漢粗著嗓子喊了聲，臉上的虛汗順著額頭滴了下來。

“咋了。”

“你剛才是故意放水讓他走的嗎？”

大漢指了指玻璃窗外，地面被太陽烤的滾燙，熱氣直往上蒸。

“唉？我見你沒說話，還以為是你不想追究了。”

保安連忙回道。

大漢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滑倒了下巴，他說話顫巍巍的，語氣起伏的很快，帶著害怕：

“不是我不想攔著他，是我根本沒法攔著他……剛才他走的那一瞬間，我根本沒法動彈！”

“我也一樣。”

保安附和，苦著臉看著大漢，兩人面面相覷，張著嘴吧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難道真是神仙？”

……

“或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