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二十二年九月,皇上下令罷免一眾官員,其中大名鼎鼎的西廠廠公汪直赫然在內。
據說是因為在加思蘭族入侵河套之時,巡撫郭鏜上奏彈劾,汪直與總兵官許寧共事以來,互生嫌隙,不相和協,使得邊防出現缺失。昔日權臣汪直被貶后,眾人尤不滿足,紛紛因為他失勢群起而攻之,聯名上書想要將汪直排擠出政治中心,于是,這位叱咤京城的一代權臣退出歷史舞臺。
一早,孫伯堅通知我們收拾好東西準備搬入修繕好的府邸,他略帶幾分討好道:“張姑娘在這里住的一段日子可還舒心?”
我笑著行禮道:“這段日子,多虧了孫大人的照佛,小女子在此謝過。”
“姑娘滿意就好,滿意就好。”他回之一禮:“屬下已經備好了三輛車馬,你們收拾好物品直接就可以直接到新的府邸,在此拜別姑娘,愿姑娘終有一日扶搖直上。”
“孫大人謙虛謹慎,官運亨通指日可待。”我淡淡答道,誰知最后卻一語成畿,這位孫大人短短幾年時間從八品直升到四品大員,惠澤兄弟姐妹。
從中心地點一直到皇城一角,在馬車上呆了足足幾個時辰,一路上只見街道更加繁華,百姓已經紛紛從那場小小的地震中走了出來,一切都恢復了生機,開始欣欣向榮起來。
若換了平日喬遷新居定是要宴請賓客慶祝一番,可當下這種狀態,人人都開始忙著為生計奔波起來。我讓張玥兒住在別院,中間隔著我阿娘住的房子,父親說等在過兩年便會為她說一門親事,同我一樣會為她準備嫁妝,她想做什么,便隨她去,我們家對她已然是仁至義盡。
誰知第二日便有貴客登門拜訪,正是那位一面之緣卻與我關系甚好的李璟瑜李姑娘。今日她一襲紫衫,多了幾分溫婉的意味,見我迎接笑吟吟的開口:“得知貴府喬遷之喜今日特來送上賀禮,不知道不請自入靜姝歡迎不歡迎。”
“璟瑜這是說的什么話,你能來我自是喜不自勝。”我歡喜的將她接進門:“今日你來,我倒是覺得此處蓬蓽生輝了。”
“你嘗嘗,這是我去年采的茶,嘗來有幾分甘甜,只是不知道你喝不喝的習慣。”待抱香奉茶完后我詢問道。
她待人親和,莞爾一笑道:“我與靜姝可謂是一見如故,你喜愛的東西我應當也是喜愛的,你不用太客氣。”
一陣寒暄之后瞬間熟絡了起來,她自己吩咐幾位丫鬟道:“你們先下去,都去門外候著吧!”
我不解她的行為,但也開口讓抱香去外面守著,等到左右都出了房門之后她爽朗的道:“我與靜姝是同道中人,雖見過許多京城貴女但都覺得都不是我所要結交之人,他們大多都是顧及顏面偽裝成善良的一面卻又做著一些“下三濫”的手段。”
說到一半,她露出了嬌羞的神色,扭捏的道:“我有一事欲求靜姝,不知你答應與否。”
“哦~有求我的事情。”我耳目一新:“你且說來看看,若有我能幫的上忙的,必然要于你解囊相助才是。”
“我…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喜歡了了很久很久,這樣的人,說來罕見。”
“既然是這樣罕見的人,想必不是非富即貴就是風流才子,你說出他的名字,看我識不識得此人。”
她站起來來回渡步,我的心也起伏不定,她癡迷的想了想那人的風姿,像是說出了什么高深奧妙的佛語一般說出了所愛之人的名字:“他叫李夢陽。”
我覺得這個名字熟悉,可怎么想也想不起來:“我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讓我想想,在哪兒聽過,好像是在……在一群有才之士的口中聽過,那么,他為何能讓你如此著迷呢?”
璟瑜此時心中蕩漾,神情眼中都是美好:“他善工書法,得了顏真卿的筆法,又精于古文詞。是當今七才子中的魁首。他還提出了“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的主張。”說到此處她不免癡癡笑了起來:“你說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滿腹經綸自有主意,還能寫出獨一無二的錦繡文章。”
由于對這個李夢陽了解不夠,我只能靜靜聽著,并沒有肯定于她的說辭,想著改日再去了解此人。誰知她竟然拉住我手懇切的道:“靜姝,你真該驚嘆的,這世上,盡然有這樣的奇人,你知道嗎,有一日,他到陜西長安去應試,因為他一直跟隨父母,親眼目睹了官場的腐敗和黑暗,又在故里聽聞了官家魚肉百姓的事實,因此激起了義憤,總想借機發泄二下。于是靈機一動,想了一個絕妙的辦法。當他早晨進入考場時,手打一盞點燃的燈籠要進門,守門官吏和其他秀才都很驚訝,問:“你怎么白天打著燈籠行走?”
“誰知他居然一本正經地答說:“現在太黑暗了,我怕遭人暗算!”等他說罷,微微—笑;秀才們對他的意思心知肚明,也對應一片笑聲。而主考官員們雖然心中生氣,想發作給他難堪,但轉念一想,明里整治他,倒顯他們肚量小;等他考試時或考試后再想妙方整治他不遲,但是試卷是密封的,主考官無計可施,在試卷拆封后,他竟中了第一名,為解元。”
“才思敏捷,厲害,他真厲害。”我贊嘆李夢陽的同時不著痕跡的松開了璟瑜拉著我的手。
“是吧,我就知道,連你也會覺得,給你看看他寫的《泰山》。”她從懷中緩緩拿出一張紙,懷著虔誠的心手捧著遞給了我,我接過打量發現上面正是一首題名為《泰山》的詩,詩中有云:“俯首無齊魯,東瞻海似杯。斗然一峰上,不信萬山開。日抱扶桑躍,天橫碣石來。君看秦始后,仍有漢皇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