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年至耄老的老人都不知曉,圣典招來的前世靈魂不知曉,現世所有存在于這個國家的人都不知曉。前朝千萬本古書查不到,縱使是伊麗莎血統繼承者,歷代的國王和女王,都不知曉:這個國家為何自古是兩半?一面是正常的世界,有悅耳動聽的喜鵲的歌喉,有老年人們跳舞的音樂聲,有風吹過的綠樹在沙沙作響,四季不同的花朵交錯開放。有春天初放芽的綠,夏天熾熱的烈陽,秋天傷感的金色落葉,冬天屋外寒冷灰白的蕭瑟樣子和屋內紅紅綠綠迎接新年的歡樂。”
一個銀發的女性在高樓中那些星星點點的窗戶的其中之一里,寫下這樣一段話。
遠處灰白的線漸漸接近,擴散成灰白的濃霧。霧氣如河水迂回蜿蜒,流動在圣托爾城中。風卷著這煙霧漫過一幢幢高樓,輕撫墻上那些圣嬰像和圣母像的浮雕與刻紋。黑夜彌漫開來,萬家燈火跟隨著黑夜的腳步層層點亮,如星河從圣托爾城穿過,直蔓延進那無聲的死界——無色界。
女性默默合上書,在巨大的落地窗旁慢慢坐下來,眺望著遠方不遠處的無色界。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人。
她的雙手顫抖著,緩緩拉開旁邊的木柜子。里面什么神奇的東西在向外閃著光。
“我的寶貝,好容易得來的啊。”
柜子還沒拉開,突然大門隨著一聲巨響被踹飛打破了落地窗,飛出窗外。那女性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大步流星走進來,行為顯得有點五大三粗。身后跟著很多小兵。
“銀發的,找著了。抓!”
“???”女性莫名其妙被捆綁起來,旁邊一個小兵拿起皮鞭就打。
“說不說!說不說!說不說!說不——”
女性慘叫著,“你要我說什——”
“不說是吧?還想狡辯!說不說?說不說!說不說!說不說!說不說……”
小兵打累了,轉身報告:“她不說啊。頭兒,”
“你,你倒是問啊,你要我說啥……”女性虛弱地低聲說。
“噢,給忘了。等會兒!你偷了核心體,還問我問你什么?你自己不就心知肚明么?”
“?啥?核心體?你說圣殿那么多人把守,老娘我都九十九高齡,呵,呵,會飛我也偷不到啊……”老太太喘著氣,厲聲道。
“可你是銀發!這個城區除了你還有誰?”
“呸!dog官,您見著百歲老人頭發還沒白?老娘以前可是不夜城最出名的交際花,老娘的金發迷倒的男男女女數不過來!咳咳咳咳咳咳咳——”
“抽屜里那個是我祖奶奶上個世紀傳下來的銀假牙……好容易從博物館拍賣會弄回來,噢上帝,那博物館館長的手就像隔壁南希夫人的頭發一樣惡心,竟然把我祖奶奶如上帝的胡子一樣珍貴的假牙連連倒賣,噢!我發誓再也沒有什么事比這更令人憤怒了,我發誓……”
“龍蝦老大,恐怕不是她……”
“走!去下一家,我一定要拿到今天的龍王大滿貫!”
無色界。
一只黑貓在無色界邊緣的一座教堂屋頂徘徊著。無色界中陰云綿綿,雨滴連陣打下來,在屋頂上打出雜亂無章的噼啪聲。教堂內空無一人,路上空無一人,街對面昏暗的窗戶里隱隱透出一張灰白的臉。教堂的十字架在這灰色里靜靜佇立著。路上的青苔也是死灰色,擠了厚厚一層。沒有一片葉子的枯樹在雨聲中孤立著。
路的盡頭匆匆跑過來一個人,分不清楚是男人還是女人。披著奇奇怪怪的斗篷,打著一把灰色的小傘將臉遮擋得嚴嚴實實,帶著膠皮手套,穿著高幫靴子,戴著純黑的帽子——那帽子即使在彩色界也會是純黑色,畢竟黑得那樣徹底,就像那只黑貓。
那人在教堂門前停了下來,突然憑空消失了。一瞬,那人出現在了教堂屋頂,與那黑貓四目相對。
“久等了。”
沉默片刻,黑貓的口中吐出了人話。
“你還是那么磨蹭。我還以為你又要放我鴿子。抓緊點,你那幫好朋友可是變著法子想抓你呢。”
“……”
黑貓從屋頂躥出無色界,躥進彩色界。陽光下它翻轉了一個角度,化為一個高高瘦瘦的短發女人。那奇怪的人把傘放了下來,掏出她藏在外衣領子里的銀色長辮往彩色界騰空跳去,傘化為明艷的紅色,上面浮現著的心形印記在陽光下淡去消失了。
圣殿。
“報告,蠻王已處死。”
“有問出什么來么?”
“沒有。那瘋子一直念叨著什么‘雪女’,什么‘她又回來了’,那個瘋子,我想大人們見到他必定心煩,便自作主張宰了他。”
“哦,”兆剎喝了一口茶,“你可真聰明,聰明得天神都想招你走。把他發配雙子郡雪原喂鷹,他想上天。”
“???”
“原來是那個人。”大祭司扶額,開始了沉默。
“如果是她,她是怎么度過大洋過來的?她又為何要這樣?”
兆剎又喝了一口茶,“雷澤的茶還挺好喝。只是人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了。”
“諸位覺得,她現在到哪里了?”
“按照目前的時間來看,估計已經跑出伊麗莎了。”壹祭司使拿出一張地圖,鋪平在地上,“我們要派更多的人手,全聯邦搜索。通知各聯邦阻斷各個出入境口,甕中捉鱉……”
“現在,艾英國諸位祭司使,聯邦諸位將軍,桌上放著各個國家的軍令牌。請大家選擇要去搜索的國家,帶兵速速前往!”
“誒,我去喬治國。”兆剎將喬治國軍令牌抓了塞在褲腰帶上,轉身就走,“回老家看看。”
“我去多比拉”
“那我去薩金”
“我想去貝萊斯。”
“我要去弗加……”
每個人都選好了自己要去的國家。他們簇擁著大祭司和女王走出宮殿大門,殿堂內人漸漸少了。雨禾站起來,準備離開。
“雨禾!你,你過來一下,我有點事情跟你說。”暗處走出一個人,是肆祭司使。
“什么事呀?你躲在那里做什么,出來說嘛。”
“你過來,過來……”肆祭司使臉上充斥著說不清楚的表情。雨禾一臉迷惑地走過去,“干啥?神神秘秘的……在這耽擱時間,你的叁祭司使就追不上了喲——”
肆祭司使不如以往談叁色變大打出手,顯得異常冷靜。冰冷的瞳孔直盯著雨禾,“是不是你干的。”
雨禾突然微笑起來,頓了頓,“你覺得,是我干的?”
她突然又自然起來,“怎么可能,那個什么蠻王不都全盤托出了么。是那個老貳對吧,怎么可能是我嘛。”
“蠻王滿口瘋話,鬼才會信。你手上留下的核心體余光,是怎么回事?”
“呵,原來你有圣光族血統呢。可是這又怎樣?你的小腦袋還有待開闊呢。”
十天后,喬治國
“報告祭司使,我——咳咳咳咳——我軍,全軍染病,僅我和其他兩個兄弟——咳咳咳,活——”
營帳中,士兵雙手撐地,大口吐著鮮血,倒在同樣雙手撐地的兆剎面前。兆剎艱難地呼吸著,扯著營帳布緩緩前進。拐過一個拐角,發現一個士兵蹲在那里,雙眼睜得很大。他踩到一個僵硬的東西,仔細一看竟是一只青紫的手。他慢慢蹲下,掃去面前那片雪。原來那蹲著的士兵面對著一具僵硬的尸體。他身上披著兩層披風,而躺在地上的那個士兵沒有披風,雙眼緊閉。皮膚已是青紫色,四肢僵硬,應該去了有段時間了。
“喂,”兆剎推了一下那個蹲著的士兵,那士兵無力地后仰過去,兆剎看見了他散射的瞳孔。
“都沒了。咳咳咳——”
兆剎想扶著營帳站起來,卻在起身的瞬間趴倒在地。他緩緩向營帳后的雪原爬去。僵硬的雙手抓著白皚皚的雪,混合著血水污濁不堪。
狂風呼嘯,大雪落下。他漸漸沒了力氣。“老子才是最棒的——竟然要死在這種地方,咳咳咳——”
風突然更大了,將地上的雪揚入空氣中,與從天而降的雪花混在一起。兆剎拿出一把短刀,將自己的腹部劃開一個口子,“就讓我在這,咳咳——自己結束我自己……”
“叁壹兆剎…你我兄弟一場,也曾風光過一陣子。許久不見,你竟然什么都忘了。“
煙塵中傳來一個聲音。煙塵中折射一個影子,是束著頭發的高挑的女子,從煙塵中走出來。
“你…你誰啊!看起來很弱的樣子—我怎么可能認識你!“兆剎按著腹部血流不止的傷口,吐出兩句話。
“我是誰?”他甩了一下長發,一陣狂風過境,他的頭發竟然組團似的全飛了!
“噢,這風兒可真喧囂啊……”大雪煙塵中,他走出來。原來是個男子。兆剎定睛一看,“你,你不會是——”
“雷澤???”
“你說女孩子甩頭發到底是什么感覺呢……”
“你還活著呢——你干嘛去了?”
“噢,喬治國那些人一直往我身上注射病毒,要研究什么基因武器。可是我每次注射從來都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然后我看那個研究人員抓狂的樣子好可憐,就拍了拍他的肩想安慰安慰他,對他說了幾句話。”
雷澤突然扶額,一臉沉重,“沒想到,第二天他突然就發了什么很嚴重的病,第三天就去世了,院內感染人員越來越多,到最后只剩下了我一個人。一直找不到雯,我就出來找找。結果我聽說喬治國竟然爆發了嚴重的傳染病,好像就因為我拍了拍那男孩子的肩……噢,殘忍——”
兆剎轉頭看了看他的軍營,突然意味深長地盯著雷澤。
“你干嘛這樣盯著我……”
兆剎掏出聯絡牌,用盡力氣砸到地上。不一會兒,襲月便出現在雪原上。
“您這是感染傳染病了?”襲月打開一個袋子,將兆剎收了進去。“您又是?”
“哦,我是雷澤,艾英國被擄走的人質。請允許我跟您走,我知道您是信使大人。”
“您……那您就跟在我后面跑吧,資料顯示您善于奔跑。麻煩您了。”
“好。疾步一閃!”
“報告,吾等派的人手在我國彩色界邊緣調查,發現了可疑人士。”
畫像上,是一個銀發黑帽子的女性和一只黑貓。
“他們目前在哪?”
“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里,除了這條情報。”
“繼續搜,不竭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