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響了。雖然期末考已經結束,但因為這節課的特殊性,無論是調皮的同學,正在大聲吹牛的同學,或是在走廊橫沖直撞的同學,在黑板上進行藝術創作的同學,在發怒的邊緣的擦黑板的同學,都一致而迅速地沖回座位。現場僅剩桌椅被撞動的咚咚咣咣的聲音,和嘈雜紛亂的腳步聲。上課鈴的回聲還沒消散,班級全部同學已全部到位,睡覺的同學已全部被打醒。大家都正襟危坐,等待那位尚未謀面的大人物的到來——
傳說中上一個英語老師的初中英語老師,剛從邊疆支教回來的超厲害的英語教師,江湖人稱“啞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五分鐘過去了。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班級門口,but,沒有人。
正當后排男生準備開始進行不耐煩的吆喝時,一個矮小的身影風馳電掣地沖進教室,穩穩地停在講臺前,把包放在講臺上。方才大家吃了一驚,定睛一看,這位短頭發身材矮小的女教師,就是那位厲害人物!班級中頓時掌聲雷動,歡呼聲此起彼伏。智美望著她的黑色短發,親切地稱呼她為“基督山伯爵”。
“翻譯閱讀?閱讀還翻譯什么啊為什么要翻譯閱讀?”英語老師初上任,就取消了我們班英語長期以來最艱巨的一項作業。多少人在寒暑假的最后一周通宵翻譯純英文文本,曾經這項作業只要臨近開學四十八小時內就注定寫不完。這句話又頓時在班級里引起軒然大波。
“對啊!為什么要翻譯閱讀!”精衛兀自拍著手,拍著笑著逐漸跳脫起來。
隨后,英語老師寫下了慢慢一塊大黑板的作業,全是英語的。在看著她逐步寫下這一黑板的作業時,我們的笑容逐漸消失。直到她寫完最后一個字,我和我的小伙伴們都驚呆了。
“寒假每一周都要按我說的去完成作業!下學期期中考,一到十號沒考到一百四十五,就統統去罰抄!”
“單選那是一定不能錯的!閱讀只能錯一題!默寫什么的都得統統拿下!”
“作文要自己寫啊哪有什么我發給你們背的?聽力要……”
我和我的小伙伴們都驚呆了。
開學了。我們正式開始上英語課。
英語老師一如既往風馳電掣地走進班級,將U盤插入電腦。將屏幕拉開時,由于屏幕是可觸的,屏幕前的黑板又經常在課間被跳脫的男生撞,導致拉開屏幕時屏幕常常受到黑板感應影響,桌面上的圖標放大縮小放大縮小的。
英語老師從未見過如此大的場面,一臉疑惑地看著屏幕中的電腦桌面自我舞蹈,向前排同學發問:“欸?你們班這個電腦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跳來跳去的?”
前衛的思北同學習慣于用網絡用語,說了一句:“屏幕有毒。”
英語老師突然面露驚恐之色,拉著思北問:“電腦有病毒?!”
思北同學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又說了一句:“老師,是屏幕有毒。”
班長通俗地又解釋了一遍:是屏幕的問題,老師。”
英語老師卻沒聽到,拉著思北上看看電腦屏幕下瞧瞧她的寶貝U盤,口中兀自言語著:
“這個不行啊電腦有毒我U盤課件啊資料啊什么的很多東西的感染了怎么辦啊啊……”
“哎呀我真是受不了——”思北無奈地把臉一抹灑。
英語老師是個很講究個人素養的人。
“我去支教了,不是我家門前有塊空地嘛,鄰居他老婆就把我門前空地拿來種菜了啊”
“然后還把小區的綠化帶挖了都拿來種菜啊”
她露出嫌棄之色,“種菜就種菜嘛還種得那么難看,丑死了——”
隨后,又神神秘秘,壓低聲音朝著我們比劃,
“我不是支教回來嘛,一天晚上吃完飯在陽臺乘涼,看見她好像在給綠化帶澆水”
她露出笑容來,“我想我是不是錯怪她了,她是個好人吼,”
突然她睜大眼睛,雙手伸出來拖著空氣,
“結果早上起來發現綠化帶里的草都死了呀!我第二天晚上再在那里看,她澆的什么水?澆的開水呀!”
她發出嘖嘖的聲音,一臉著急,“你看看這就是個人素養,這就是素養啊!”
初三年,我到英語A3班上課。啞鈴一如既往風馳電掣地在全班巡視筆記。班里每節課都會想起她的聲音:
“你怎么回事啊?”
“還讀不讀你還讀不讀??嗶(筆)記呢?”
“看看你坐成這個樣子,我現在就拍照給你巴巴(爸爸)媽媽看……”
啞鈴的重點關注對象之一,是五班來的歐陽。當啞鈴走過歐陽身邊,她看了一眼歐陽的書,發現那句英語句子旁邊沒有她板書的筆記,就像火上潑了油一樣跳起來,拿著英語報紙輕敲著他,邊跳邊叫著:“歐陽?!你嗶記(筆記)呢嗶記呢嗶記呢——”
歐陽也跳著急躁地戳著英語書左下角他記的筆記:“這兒這兒這兒這兒這兒這兒這兒……”
英語老師的普通話不知是不是因為英語說多了,導致有時候會不標準。
一次上課,她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shi(死)怎么說?”
兆叉又開始自由發揮了。他的目光朝著全班同學一百五十度放射,頭向前傾,大聲叫出一個字:“shi——!!”
英語老師放大聲音,又說道:“他shi了he has died 他只能shi一次總不能一直shi一直shi……”
在運動會期間,啞鈴午休值班。她看見有兩個女孩子在扎辮子,頓時心中精致的少女心被引發了。她把所有的女孩子都召集在一起,一個一個為她們扎上雙股鞭,扎好后一個一個為她們拍照,又把她們排好隊來,自己站中間,讓男生為她們拍了幾張照。事畢,拿著手機在女生的簇擁下翻看著照片刪刪減減,拍手笑著,自言自語“真好看,真好看……”
女生們被啞鈴的熱情所感染,在下午下操場看比賽時,把中午沒午休的女同學都拉過來扎上了各種各樣的鞭子。一些頭發稍長一點的男生云:“我也要!”于是,班級里有扎辮子的美美的女生,還有一群扎上五顏六色的皮筋和蝴蝶結的,名副其實的刺猬頭。然后就這樣拍下最后一張運動會集體照。
啞鈴每天總是很忙碌。是個急躁卻可愛的老師。聽說她的女兒和她一樣,也選擇當一名老師,現在在北方念書。時常看見她發北方女兒所在大學的圖片,發文:“真好看,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