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依舊是寂靜,時鐘的滴答聲成了房間里最大的聲音,兩個人都沉默著,誰也不先開口。
已經十點半了,宋倩還低著頭坐在吳貝貝的床邊,她不知道該則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這不只是吳貝貝的痛,也是她的痛,盡管她并不喜歡吳剛,可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她又怎么會無動于衷呢?
“媽,你看到他殺了我爸爸的那一刻,是什么感覺?你會心痛嗎?”吳貝貝看著她,深情冷靜,語調平緩,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悲痛。
這么多年,她早就學會了快速調整自己的情緒,虛偽和欺騙是她生存下來的法寶。
宋倩哭的更厲害了,整個人都在顫抖著。“貝貝,媽媽,媽媽也沒有辦法。”
當時在那種情況下,宋倩真的是慌了,不知道該怎么應對,所以聽從了羅子成的安排。
那么現在呢?羅子成已經被關了起來,她面對自己女兒的質問,心里竟然還是猶豫的。
“媽,我相信你當時明明可以舉報羅子成卻沒有告是因為害怕,那么現在呢?如果我讓你去舉報他,指認他殺了我爸爸,你會不會去?”吳貝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宋倩。
她想要知道宋倩心里最真實的想法,這是一種選擇,是女兒和情人之間的選擇,走錯一步,宋倩就將永遠失去她的心。
這也是一個機會,是她給宋倩的一個機會,一個修補母女關系的機會,一個恢復正常相處模式的機會。
十年的時間,足夠讓她厭煩了偽裝和猜忌,她也想要由心底里原諒宋倩,和她好好地度過余生。
沒有人不想要被人愛著,可她想要的愛是純凈的,雙方都應該是純凈的,這也是她給自己的一次機會,去真誠地接受這個曾經犯了錯的母親。
可宋倩的猶豫還是讓她失望了,她知道,可能在宋倩的心里,羅子成的位置已經和她差不多高。
她寄予希望的母親呀,終究還是讓她傷透了心,她為自己的爸爸感到不值,怎么就因為這樣的一個女人喪了命。
“你說話呀!”吳貝貝忍不住大吼道。
她是被逼急了,被逼到了盡頭,耗掉了所有耐心和寬容。眼淚奪眶而出,這一次,她感到了濃濃的絕望,是對親情的絕望。
“以前我只是覺得我沒了爸爸,可是現在,我突然發現,我連媽媽也沒有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任由眼淚洶涌而下。
她以為自己可以接受這樣的結果,可現在才發現,就算是做了再充足的準備,當面對現實的時候,還是那么的難以接受。
以前為什么不敢當面問出這些話,為什么不敢寄希望于宋倩的身上,大概就是因為害怕吧,害怕是現在的這種結果。
此時的宋倩也已經淚流滿面,她猛地抬起頭去抱住吳貝貝,卻被吳貝貝猛地推開了,她踉蹌著倒在了地上。
看著坐在床上不停哭泣的女兒,那不停顫抖的身體就好像一根根的刺,一下一下的扎進了她的心里。
如果現在她就答應,現在就告訴吳貝貝,她愿意為了女兒去指控羅子成,一切都還有挽救的余地,可她怎么也張不開那張嘴。
之前羅子成找吳貝貝興師問罪的時候,她推開羅子成的勇氣已經沒有了,她發現自己還是愛著那個男人,無法親手將他送進監獄。
在她看來,吳剛已經死去十年了,現在再來翻這些舊賬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她怎么能為了不愛的吳剛去指證羅子成呢?她真的做不到。
她甚至想要說服吳貝貝,讓她接受這樣的現實,這樣的生活,因為這些已經過去了。
“貝貝,你就原諒我,也原諒他這一次好嗎?那次真的是失誤,沒有人想要你爸爸死,那真的是一場意外。何況已經過去十年了,我們不要再提了好不好,就讓他過去好不好。”宋倩哭著請求道。
她不知道,她越是這樣說,越是這樣維護羅子成,吳貝貝就越恨,那些在心里萌發的恨意,早就長成了藤蔓,緊緊地纏繞著她的心。
“你說什么,意外?一句意外就可以了嗎?一句失誤就想要讓我不追究了嗎?”吳貝貝抽泣著,好像聽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事。
就算是宋倩不幫她,任由她自己去報仇,她都可以忍,可她怎么能這么袒護那個人呢?他可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在宋倩的眼中,吳剛可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活著的時候就為了她和自己掙錢養家,死了也無所謂,反正依舊有人養著她。可吳剛對她來說不一樣,他是她的爸爸,她最愛的男人呀。
怎么能拿一句意外就想要把這件事搪塞過去呢?那也是一條人命呀,她不允許他們這么踐踏爸爸的命。
“貝貝,媽媽不是這個意思,媽媽是想……”宋倩站起來,想要往吳貝貝的身邊走。
“你閉嘴,你不許靠近我。”吳貝貝失控地大吼道。
這是她從爸爸去世以后的第一次失控,她現在對這個女人也產生了厭惡,不愿再讓她靠近。
宋倩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吳貝貝,她渾身顫抖著,像一只發狂的小豹子,豎起了一身的毛。
“他殺了我爸爸,我親眼看見他殺了我爸爸,那不是意外,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吳貝貝一邊哭一邊喊道。
她停頓了一下,突然擦干了滿臉的淚痕,盡管身體還在顫抖著,眼眶也還有淚光,可她倔強地不讓淚水流下來。
“你不是想要保護他嗎?我今天就告訴你,我一定會弄死他,不惜一切代價。如果警察定不了他的罪,我就自己殺了他。”她狠厲的樣子,威脅的話讓整個屋子的溫度都降到了零度以下。
“你最好不要插手,什么也別管,安安靜靜地活著。你要是敢阻止,我就連你一起殺了。”吳貝貝微瞇著眼睛,眼神中透出一股子殺氣。
吳貝貝那冰冷的眼神讓宋倩不敢懷疑她的話,她知道自己的女兒性子冷,心狠,什么都做得出來。
原本她是想要緩和與女兒的關系,可怎么就鬧到了這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