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余從窗戶口爬出來了,這時候的天色已經暗下來,月亮顯得越來越亮。這是她爸爸沒有細想的事情,被關在一樓,只要能開窗戶,就等于逃出屋外了。男生根據妙余從房間里發出的信號,已在屋后面的一角等候。
轉過一個彎弄子,妙余看到男生,奔上去摸摸男生的背,看了看,說:“疼嗎?”
“不疼,只要能看到你,就不覺得疼,今天看到你堅定的意志,就算我的背被劈開了,我也不會覺的疼!”男生把妙余緊緊的抱起來。
“他太狠了,沒有這么做爸爸的!”
“農村的人很不一樣,不要怪你爸爸,只要我們自己堅持,什么關都可以過!”
“嗯!現在我們趕緊走吧。”
“去哪?”
“離開村子,去我們打工的城市,繼續找工作,生活。”
“我們就這么走了,不要與你父母說一聲!”
“說一聲,你猛啊,又讓他把我關進房間里,你存的是什么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可以對天發誓......”
男生豎起了兩根手指頭,準備說誓言,被妙余按下了。妙余說:“別發誓,如果一激動起來,發誓的聲音重了,那就被我爸媽聽到了,我們還走的了嗎!”
“好好,我不發出聲來,放在心里!”
“我們趕快走吧!”
兩人小步快走。
“妙余!”
妙余與男生剛從墻角邊出來,就有人喊她,把她與男生嚇一跳。妙余趕緊雙手連拜,嘴里說:“不要說,不要說!”輕輕的沒有聲音。喊妙余的人也做著一動作,說:“我不會說,你們就雙宿雙飛去吧,我不會做破壞分子!”也沒有說出聲來。此時無聲勝有聲,無聲自明,妙余與男生向這個人揮揮手,就快速的向村外離去。
兩個人已經逃到了村口的三岔路口處,妙余拉著男生的手,去了另一個村莊。男生覺得村莊里不安全,就說:“怎么又到村莊里去?”
“這是另一個村莊,沒什么人認識我們,這個村里巷子多,爸媽追來了,也很難找到我們!”
“哦,你都成逃跑專家了!”男生放松了些,就來了一個玩笑。
“什么逃跑專家!”妙余隨手在男生的背上拍了一下。
“啊!”男生疼的叫起來,整個背向下垂。
“對不起,對不起,逃跑的緊,就忘記了,你為了我受傷了!”妙余拉著男生的手向一邊走,又說:“我記得這個村莊里有一個診所,我帶你去看看,上些藥。”
“農村的一個小村莊里還有診所?”
“當然有了,農村就不要看病,不過只有一個醫生...誒,你不是農村人,你那里就沒有小診所沒有醫生?”妙余覺得男生的話問的奇怪。男生趕緊說:“哦哦,有,我也逃跑的緊,就忘了。”
七拐八拐,找到了那個醫生的家。叫了幾聲,醫生出來把他們迎了進去。看到男生說的是普通話,醫生說:“你是妙余,我認識你的父母,這就你的男朋友吧?”
“是,你怎么知道?”妙余驚訝。男生起身,說:“醫生,你好!”
“嗯,有禮貌,白白帥帥的小伙子!”醫生又與妙余說:“早聽說你在外面談戀愛,這次回來,還帶了十萬塊錢,你都成英雄人物了。”
“這么快,你就知道了,你可別跟我家里說,我們是逃出來的!”妙余把聲音壓得很低。
“知道啦,老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還有十萬塊,能不快嗎?”醫生拿起針與藥,接著說:“我不會告這樣的狀,我也是有點知識的人,不過,知道你們事情的很多,出去就要小心了,說不定那個認識你爸媽的人一說,一不留神,你爸媽就出現你們身邊了。”
“不對!”妙余犟起頭,說:“愛情是好事,十萬塊錢也是好事,好事也傳的這么快,誒,老話也有錯的時候!”
男生與醫生都笑了起來,醫生說:“對對對,我說錯了,愛情是美好的,我希望你們順順利利的走出‘草地’!”
“草地?我們沒有走草地呀?”
“紅軍過草地,你看過這些電視嗎,紅軍過草地很艱難!”男生為妙余解惑。
“哦,明白了......”
打了一針,上好了藥,從醫生家出來,男生驚奇的看向田野中。春天,農村田野上的夜晚,是很熱鬧的。閃閃的螢火蟲,各種昆蟲,蛙的叫聲,使他的心中一下升起了溫馨浪漫的感覺,什么疼痛都沒了。
“農村好美啊,這樣的夜,讓人向往!”男生發出了慨嘆的聲音。
“啊?你又在說胡話!”妙余一雙眼睛看著男生。
“哦,我是說,你家鄉的農村,夜里也很美,我要多看看,再離開,你也要多看看,說不定,以后就不經常回來。”
“多看看,站在這里看,你就不擔心我被抓回去了,這里可是有很多人知道我們的事了?”
“當然不在這里看,我們要走進那些螢火蟲中去,走進一片蛙聲中,過一個美好的夜,反正我們也沒有住處,等走進了那些田野里,要抓住我們,不就難了!”
“嗯!這個主意好,我們還有一項事情可做,去田里抓泥鰍黃鱔。”妙余想起了一個以前在家里時,就是這樣的春天夜晚,經常去做的事情。
“去田里抓泥鰍黃鱔,晚上抓泥鰍黃鱔,你這個精靈怪,總是人家提了一折,你就要來兩折,三折!”男生并不明白妙余說的是什么,晚上下田下水可是一個折騰的事。
“這不是兩折三折,這還是一折。”
妙余拉著男生的手又向村中間去,來到了一個小商店,買了一個桶,兩把手電筒,還有一把針泥鰍黃鱔的排針。男生拿起排針看一看,一根長長的竹柄,竹柄的一端有一排針。男生說:“農村的小店,物品還真多,這個玩意以前還真沒見過。”
“這就是抓泥鰍的,看來你們家鄉的人真是懶,都不知道晚上這樣去抓泥鰍黃鱔,有的吃?!”這回,妙余沒從男生的話中聽出什么別的來。
“哦,對對對,我的妙余言之有理!”
“趕緊走......”
男生與妙余已經來到了田埂上。兩個人打開了電筒,把從電筒里射出來的光線在空中晃來晃去,一片青蛙不敢叫,一片螢火蟲急著飛離,一會他們又把電筒一熄一閃,一片螢火蟲又急著撲了過來,那種歡樂勁就像是小孩子買了一個新玩具,白天發生的一切,全被扔丟了去。
一只螢火蟲停在了男生的電筒上,一閃一閃,特別亮。男生靜靜的看了一會,突然說:“妙余,你為什么要說,你已經懷了我的孩子,可是...”
“我要打消那些說媒人的念頭,要打消爸媽做二想的念頭,也是給自己下定決心。怎么,你還挺有意見的?”妙余用電筒晃一下男生的眼睛。
“不是,我是覺得你說的這些,比說的‘情呀愛呀’那些字,沉重的多!”
“沉重!一個孩子當然比幾個字要重,當有一天,我的肚子里真的裝上了你的孩子,你可要記得!”
“我當然記得,一生,永遠,我都記得!”
男生靠近妙余,把她摟入懷中。
“妙余,妙余......”
陣陣喊聲傳來,妙余與男生趕緊關了電筒。妙余的媽媽,還跟著幾個人已經跑到了剛才的隔壁村莊里,到處尋找,妙余的媽媽還一邊喊著說:“你個落頭的,死孩子,你在哪,你爸爸已經跑去了鎮上,想要趕上你,你卻在這里,你個死孩子,這么不想要家里人......”
妙余與男生默不作聲,豎起耳朵聽了一下,拿起桶,趕緊向田畈的深處走。沒走過幾段田埂,就聽到妙余的媽媽也走向了田埂,男生向四處望一望,到處是電筒的光晃來晃去,他放心了很多,說:“晚上出來抓泥鰍的人還真不少!”
“當然了,這樣的夜晚,不能只屬于螢火蟲!”
“說的好,我的妙余真的成長了!”
“少說沒用的,快點走,不然,我媽媽就找到我們了。”
男生跟著妙余繼續向前快走。他們一直走,翻過了一座小山,來到了另一個田畈上。兩個人的心靜了一些,妙余打開了電筒,射到田里,仔細的看起來,說:“這里一只,這里一只,桃白快,把它針上來!”
“怎么針!”男生拿著針不知道怎么辦。
“怎么針?看我的!”
妙余搶過男生手中的針,劈了下去,立刻拿了起來,一只胖胖的泥鰍就到桶里去了。
“有兩下子,像個女俠!”男生覺得妙余針泥鰍,像是出劍似的,快、狠、準。
“我不會騰飛,如果會騰飛,我就是女俠!”
說話時,妙余又針起了一只泥鰍。
“有點意思,我也要針一針。”
男生拿過妙余手上的排針,把桶送回了妙余的手上,舉著電筒仔細的看。看到了一只,排針劈下去,泥鰍卻跑了,提起來的是空針。又劈下去,泥鰍似乎很不聽話,又跑了。男生似乎更有勁,第三次,他針上來一只,舉的高高的,說:“師父,弟子的玄針劍法已練成,可以下山去了!”
“你的根基還不穩,這么下山,師父可放心不了,還是陪著師父多練一練!”妙余像對臺詞一樣的對上去。
“剛才弟子多有說錯,弟子不想下山,弟子要永遠陪著師父!”男生又換過一種語氣說,一切樂在其中。
走過幾步,看到一只大黃鱔,男生正準備劈下去,妙余說:“慢,師父要教你玄針劍法的另一式!”
“還有另一式,這么高妙!”
男生在說,妙余已從他手里,拿過了排針。男生接過桶,把重要位置讓給了妙余。妙余對好劈下去,沒有立刻提起來,按著停了一下,再提起來,黃鱔已卷在排針柄上。妙余說:“怎么樣,看到了高妙之處嗎?”
“高妙之處?”男生想了一下,說:“嗯,有些不一樣,就是出劍的力度要大一點,出劍后,不能急著回劍。”
“原理呢?”
一句話把男生逗樂了,差點手上的桶落了,拿好,他說:“這還原理?!”
“當然了,師父要告訴你,原理不只是書本上有!”
男生搖搖頭,妙余繼續說:“原理就是,黃鱔比泥鰍個大,個長,針劈下去,如果快速提起來,黃鱔一般是要溜之夭夭的,劈下去按住一會,黃鱔那長個就纏在排針上,再提起來,它就跑不了,明白了吧!”
“明白了,弟子真的受教了!”男生像是恍然大悟。
男生把這些原理用在實踐上,他們一條田埂一條田埂的查看,妙余看上塊田,男生看下塊田,不給出來乘涼的泥鰍黃鱔任何余地。很快,桶里的泥鰍黃鱔就超過了一斤。
走著走著,他們又翻過了一座小山,來到了又一個田畈上。妙余仔細看看,說:“這里的田,還有山,是屬于我村里的!”
“我們又走回來了!”男生有些驚訝的說:“走回了如來佛的手掌心,不會被抓回去了吧?”
“你看,田畈上的電筒光,都沒了!”妙余很是害怕的樣子,靠近些男生,說:“這么晚了,還有誰會來抓你,除了......”
“你害怕!”男生對著夜晚的田野,敞開雙臂,說:“沒了電筒的光,有熒光,有月光,還有...還有妙余的光!”
“瞎說,我有光嗎,我沒光,我不是那…我是穿著衣服的!”妙余又環顧了一下周圍的山,說:“這里很邪,聽村里的老人說,”
“別說!”男生制止了妙余把故事講下去,說:“這里的田野,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別講那些東西來嚇自己,有了一個有趣有愛的妙余,什么都進不來我們的世界,這就是妙余的光,比月光還要美!”
“那你就抱著我這個月光,讓我照亮你!”
妙余鉆進了男生的懷抱,男生抱著她,干脆在地上坐了下來。看著螢火蟲,聽著蛙聲,欣賞著月光,兩顆心在彼此的心里跳著,不管有任何的妖魔鬼怪,都將化為烏有。
就這樣的過了一晚,天開始發白。男生說:“我們把泥鰍送回你的家里去。”妙余說:“好,乘爸媽睡了,我索性把行李箱也拿出來...十萬塊錢,就留在家里,算是他們同意了,孝敬他們的禮!”
“當然了,以后我還會孝敬他們的。”男生毫不含糊。
兩個人開始向妙余的家里走。到了家門口,妙余的爸媽睡的香,可能是昨晚尋找妙余累了。妙余拿出了行李箱,男生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把妙余交給我,你們放心!”兩人趕緊離去。
又來到了村口,這時,男生才發現有一條河,說:“這就是你說的,在這里洗衣服的河?”
“嗯!”妙余看向河中,河水映著天,在逐漸的變亮,水在流,云在飄,她心情的復雜,是任何一次出門,都比不過的。她自然而然的感嘆著說:“原來河真的在不斷的變化,人們從來就沒有踏進過同一條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