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圖書館 中篇
- 櫻與紙飛機
- 時悠乃見
- 8508字
- 2021-07-05 07:50:46
上一次拉鉤鉤,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星月,你一定要堅持住啊!”爸爸媽媽焦急的神情還歷歷在目,特別是媽媽,常日的流淚讓她的眼眶紅紅的,她抓著我的手顫抖不已,她的大手溫暖著逐漸失去體溫的我,“大夫的藥很快就起效了,星月你一定要堅持住啊。”
但生死這種東西并不是由我來決定的,自腳底蔓延上來的寒意漸漸吞沒了我的全身,在我將近失去意識的一刻,右手的小指被緊緊攥住了。
“星月!媽媽對不起你!”她的聲音虛無縹緲,也許是我渙散的意識已經沒法讓我聚精會神聽話了,“媽媽不知道小螢是在救星月……”
“星月……一定……約定……媽媽……好起來……”
剩下的話我無從得知,因為從此以后我的意識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我一直彷徨在黑暗中,呼喊著所有認識的人的姓名,但沒有一個人回答我。
當我再次睜開眼時,周圍便已化作火的海洋。
秋風呼呼地落在我身上,穿過我的小指,將沫雨留給我的最后一絲溫暖也帶走了。我環視四周,冰冷的蒼穹之下,在圖書館傲慢的姿態以及肅殺的秋意之下,周圍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唯唯諾諾,收斂起了自己,樺樹只剩下灰白的樹干,樹下的小草也亦干枯殆盡,寒意在圖書館正面前的一大片空地上肆意奔騰,在圖書館陰影遮蔽下形成的青灰色空間里掀起一陣陣驟風。回過頭來,清晨的陽光單薄而又耀眼,在光禿禿的樹枝間形成一輪又一輪的光暈,沐浴其中的花花草草似乎被鍍上一層橙色的薄膜,輕柔而又神秘,又隨著入侵的驟風而煙消云散,晨曦就這樣帶著它所及之處的一切與寒冷展開拉鋸戰,無力地抵抗著身前的那片陰影。
我當然是不甘心留在原地,只等沫雨的身影消失后,便毫不猶豫就跨過了那條光明與昏暗的分割線,步入了陰暗的勢力范圍。
失去陽光的庇護,這里的溫度似乎要比剛才低上好幾度,秋風從巨大的柱子間掠過,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柱子間則停滿了各色各樣的自行車,圖書館的正面處有一個長長的階梯直達第二層。
我繞過柱子來到正面的空地,但沒有看到沫雨和風草子的身影。爬上長階梯來到正門,只見設在大門的閘口都關上了,里面是黑乎乎的一片。直到我繞著圖書館幾乎轉了一圈,剛拐過一個轉角猛然看到一排有著遮陽傘的圓桌,她們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聊著天,我縮在了離她們不遠的角落。
只見風草子和夏沫雨都在喝著印有“藍”字圖標的咖啡,我依稀記得在四季的夢里,這個叫做“藍”的咖啡廳在常春鎮上非常有名,想不到現在已經開到期歲縣上來了。沫雨含著吸管猛地吸了一口,隨即咳嗽著噴在桌子上,對面的風草子從書包里拿出紙巾,遞給沫雨一塊,用另一塊擦著桌子。
“沫雨很少喝熱咖啡吧,”風草子說,“一般我是把蓋子打開,攪拌得差不多才抿幾口,直接用吸管喝會很燙的……”
“啊啊啊,舌頭好像沒知覺了!”夏沫雨一邊叫嚷著一邊用手對著吐出來的舌頭扇風,“對不起,沒想到居然這么燙!”
“哈哈哈哈以后注意就好,”風草子說,“要是你去我們常春鎮,一定要去一次那里的藍咖啡廳,我不敢說它那里的咖啡味道天下第一,但喝過以后一定不會忘掉味道……那里的咖啡有兩種,一種口味偏刺激,你也知道最近常春鎮發展的很快,在附近上班的人很多,這款咖啡是專門為這些早上打呵欠的上班族準備的,只要喝上一杯,不管多累都立馬精神煥發……”
“這究竟是咖啡還是功能飲料……”
夏沫雨學著風草子打開了蓋子,在杯沿啜了一口,緊鎖的眉頭都舒展了開來:“但這個不像你說的偏刺激類型嘛。”
“這就是它們出產的第二種偏濃醇的咖啡,試想一下有一個寧靜的下午你來到咖啡店,點一杯咖啡坐在窗前,有一道暖暖的陽光落到面前的桌上,是多么愜意啊……不過很遺憾的是,期歲縣上沒有藍咖啡店。”
“那……”
“是的,我早上回了一趟常春鎮。”
“可是……回去常春鎮的路不是封了嗎?”
“山人自有妙計,”風草子露出了意味深長的一笑,“在我們這些土生土長的常春鎮人看來,沒有什么能攔得住我們回家的路!”
“真厲害……”
“沒事沒事……能向外面的人宣傳我們鎮上引以為豪的咖啡是我的榮幸,咖啡好喝嗎?”
“挺好喝的。”沫雨又喝了一大口。
“而且這咖啡還有一個特殊的功效,可以讓你忘掉很多不開心的事……”
“嗯?”
“沫雨,其實你一直對某件事耿耿于懷吧?”
“具體是?”
“十幾年前在常春鎮那場大地震,你的爸爸媽媽……”
“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沫雨倏地站了起來,死死盯住風草子。
“別那么激動嘛,之前常春鎮那場大地震這么有名,而且逝者的名單也公布出來了,我只是碰巧看到了而已。”
在風草子的勸說下,夏沫雨才緩緩了坐了下去。
“而且,我從圖書館的出借記錄中查到,你一直在圖書館里找和常春鎮有關的書,作為有同樣興趣愛好的人,我很容易就留意到了你,你一定知道K博士的事吧?”
“是的,他來常春鎮調查發生的一系列詭異的事件,寫了一份報告,聽說就放在期歲大學的圖書館里。”
“那你找到了嗎?”
“沒有,我聽說是放在第7層,但我們圖書館只有6層,就在這里卡住了。”
“我知道第7層怎么去,你要現在去看看嗎?”
“誒?但不是閉館了嗎?”
“圖書館有哪些側門,說不定我比館長還清楚呢,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出發吧。”
說著風草子就拉起夏沫雨的手,剛邁出一步就停了下來:
“我怎么感覺,這附近有人在偷聽我們說話?”
我連忙躲到身旁的柱子后,屏住了呼吸。
“應該沒有吧,今天是放假,而且圖書館也閉館了,沒有人會閑到這個地步吧?”
“但今天的事實在太重要了……我很擔心有人偷偷跟進去了……要不我們還是分頭找找吧?你去這邊,我去那邊……確認沒人了我們再進去怎樣?”
“好吧……”
于是談話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沙沙”的腳步聲,腳步聲到了柱子邊就停下了。
“是你在那里吧,小星月,”不遠處傳來了沫雨輕輕的聲音,“不是告訴你不要跟過來了嗎?這里很危險!”
“對不起……”
柱子后傳來了吃吃的笑聲。
“小星月也是個好奇寶寶來著呢,你喜歡就跟進來吧,不過你要答應沫雨姐姐兩個事哦。”
“嗯,沫雨姐姐請說。”
“第一,絕對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星月保證做到!”
“第二,要是發生什么事情,小星月一定要拋下沫雨姐姐離開!”
“星月……”
“那就這么說定了,我們回頭再見了哦。”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的腳步聲就已遠去了。
“怎么樣?”
“沒有人,我們進去吧。”
“那好,剛好這里有個側門,等我找個東西哈。”
風草子從包包里掏出一個鐵絲,插在側門的鎖芯里,搗鼓一會兒以后“咔嚓”一聲,門鎖被打開了。
“你知道,這是違法的吧?”
“但我也知道,真相很多時候不能通過合法途徑獲得。”
“行吧,我們走。”
“等下。”
風草子突然停住了動作,朝我這邊柱子的方向走了過來。
“你要干什么?”
一步。
三步。
五步。
風草子的腳步離我越來越近了。
我只覺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拳頭捏得死死的——這里雖然沒有櫻花村的庇佑,但現在的力量已經足夠打倒區區一個風草子——我環視四周,柱子旁邊也和正面一樣是一大片空地,只要我稍微一動,對方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只要等她過來,我把她的手抓住,一用力就能折斷她的手。
但風草子的腳步突然停住了。
“嗯?你問我要干什么?”風草子說,“當然是把我們的咖啡杯子帶走啊,你不是說我們在干違法的事嗎?那當然是不能留下任何痕跡啊。”
我似乎聽見沫雨長長地舒了口氣。
“而且,我一大早回常春鎮好不容易買回來的咖啡,就這么扔掉太浪費了!沫雨你一定要負起責任把它全部喝完哦!”
大概是過了五分鐘左右的樣子吧,等周圍聽不到任何聲音時,我才躡手躡腳從柱子邊走出來,看到側門還微微打開著,就偷偷溜了進去。剛進去那會有微弱陽光的庇護,視野才稍微清晰點,但往深里走越發昏暗。
長年處在深受不見五指的環境下,我的眼睛早就適應了黑暗,憑直覺走進了梯間,剛拉開門就聞到一股難以形容的怪味,順著階梯往上走,看到安全門上的數字從1逐漸遞增,到了6便戛然而止,和沫雨說的一樣,沒有通往第7層的路。
旁邊的電梯因為停電,門緊緊地閉著,我只好先從安全門出去,來到第6層。
第6層靠窗的窗簾全部被拉上了,只有些許從窗簾間透過的光亮才可以看到周圍書架的輪廓,有些書桌靠著窗,桌面上好像放著什么東西。我走過去,拿起一份像是文件夾那樣的東西,稍微掀開窗簾,借著陽光看到上面用印刷字寫了這么一個標題:
櫻花村之超自然現象調查報告
落款是K博士。
我記得剛才風草子和沫雨的聊天中提到了一份調查報告,難道就是這份?但如果是這份的話,為什么他們的目的地是7樓而不是6樓呢?
懷著好奇,我準備打開報告,但剛翻開第一頁的瞬間,身后傳來了一聲尖銳的聲音。
“喵!”
聲音瞬間就在偌大的空間里回響,我感覺自己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連忙后頭看,原來是一只貓,只見覆蓋全身的黑色毛皮也掩蓋不住它的瘦骨嶙峋,但銳利的眼神死死地落在我手上——K博士的調查報告。
它一個蓄力跳了過來,咬住調查報告掉頭就跑。
“慢著!”我追了上去,但黑貓的動作實在太靈活了,它在高高的書架間上躥下跳,有好幾次它就在咫尺之遙躍過,或者落在一些很久沒人用而布滿灰層的書桌上,留下一小串梅花印,但我都錯失了機會。
終于,它從一個書架跳到另外一個書架時沒抓住掉了下去,在光滑的地面上瘋狂地掙扎,好不容易才翻過身來,一邁步又摔倒了。
我一把抓起調查報告,那只黑貓就像外面燒臘店的烤鴨那樣被吊了起來,但它還是死死咬著不肯松口,發出瘋狂的叫聲。當我像甩溜溜球那樣要把它甩開時,它突然松了口向我撲來,在我手上劃了四道大大的口子,緊接著將掉在地上的報告叼起來,向著一個陰暗的角落逃了過去。
“停下!”
我捂著傷口繼續追了上去,但說時遲那時快,黑貓一個飛躍跳到書桌上,然后是書架上,在書架的最頂層上蹲伏了幾秒鐘,后足突然發力向著天花板的方向跳躍,旋即響起了一陣爪子和金屬的尖銳刮擦聲,幾秒過后天花板上傳來走路“沙沙”的聲音,很快就沒有動靜了。
為什么黑貓這么想要這份報告呢?
我拉開窗簾,借著陽光看到手臂上的傷口并不深,同時朝著天花板望去,白花花的一片中有個黑色的缺口,想必那黑貓就是從這里逃走的吧。
那么被偷走的報告要怎么辦呢?
正當我一籌莫展之際,突然晃動的陽光在書架上留下一片耀眼的光芒,我將手伸向那光芒,觸摸的瞬間響起一陣沉悶的滾輪轉動聲,墻角的書架居然旋轉了90度,形成一條通道,我剛走進去,沉悶的轉動聲再次響起,暗道關上了。
里面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陰暗,四周的墻壁掛滿了像是螢火蟲般藍色的點點光芒,交叉著熄滅和亮起,如同繁星般一閃一閃的,空氣中飄著花瓣和青草混合的香氣,涼涼的很舒服。微弱的藍光下有一條旋轉向上的階梯,綠色的藤蔓纏繞著扶手,長出茂密的綠葉。
走上被藍光環繞的階梯,不一會兒就來到盡頭的一個平臺,手剛碰到墻壁的瞬間,那陣沉悶的轉動聲又響起了,我被推著來到墻壁的另一面。
這里書架的布局似乎和下面的大不一樣,稀疏且布滿灰塵,這一層的窗簾都被打開了,耀眼的陽光照射著空氣飄飛的灰塵,如同金子般閃閃發亮。地上鋪上了一層淺紅色的地毯,歲月的磨蝕讓它褪去了鮮艷的外表,如浸水的炮仗紙那樣蒼白。然而最顯眼的還是地上的一串梅花印。
我想,這就是那黑貓留下的。
追尋著足跡,繞過一排又一排的書架,其中有一些足跡在棕紅色的桌子上,以我的身高只能夠得著桌子的邊緣,只好像小狗那樣靠著凳子爬到上面去,繼續追蹤,最后足跡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停下了。
與其說是停下,倒不如說這里的梅花印密密麻麻且雜亂無章,讓人無法得知足跡的下一步去向,但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這只黑貓在這里徘徊了好久好久。
在圖書館這樣封閉的環境里,這只貓究竟是如何生存下來的呢?
突然背后傳來凄厲的貓叫聲,我一回頭,從天花板上撲來一個黑色的影子,在我頭上瘋狂地撕咬,我好不容易才把它扯下來扔出去,一看是剛才的黑貓。只見它的身體弓了起來,消瘦的身軀更加凸顯出它的肋骨來,渾身的毛和尾巴都像是觸電那般聳立起來,咧開的嘴巴露出尖銳的獠牙,嘴里發出低鳴,但剛才它叼著的調查報告已經不見了。
本能讓我不斷往后退,但沒走兩步背后就感受到了堅硬的書架。黑貓則步步緊逼,要是它脖子邊長出棕色的毛,我一定會以為這是頭獅子!終于,伴隨著一聲尖叫,它一個飛撲過來,但被我躲開了,它撞在書架上的瞬間轉過身來,像根彈簧那樣跳到我臉上瘋狂地撕咬,我在掙扎中摔倒在地上,突然感覺屁股好像觸碰到了一個段落式的按鈕,隨即沉悶的滾動聲再次響起。
門打開的瞬間,黑貓就像燃燒后的灰燼那樣消失不見了。
我摸著黑暗走進了這條秘密通道,和剛才一樣,空氣中飄著青草與鮮花的芳香,一道比剛才更長的旋轉樓梯一直通往地下,在最上面的平臺看下去,整個樓梯以及它所環繞的那個柱子孤零零地立在這個圓柱形密室的最中央,藤蔓沿著階梯而下,四周的墻壁上星羅棋布地布滿了淡藍色的光芒。
樓梯的盡頭是一片平整的土地,準確來說是一片長滿了芳草的土地,夾雜在其中的還有一些鮮花,我不知道在這些花花草草是如何在這暗無天日的環境里生長出來的,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就是彌漫在這空間里的鮮美的氣味的源頭。
墻壁上密密麻麻的藍光中有一個缺口,走進去才發現是個隧道,隧道里沒有藍色的光,越往隧道深里走,漆黑便更深一分,腳下的花草也長得越茂盛,每走一步,狹小的空間里都會響起鞋子和草叢摩擦的“沙沙”聲。
突然腳下“咔嚓”一聲踩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我彎下腰去,摸到是個滑溜溜小圓棍,順著圓棍的左右摸過去,只感到半徑逐漸變大,到了末端變成分支成兩個光溜溜的小圓球,此外旁邊還散落著一些同樣是滑溜溜的小圓棍,它們的長度不一,其中有一個彎彎曲曲的,在末端分成四岔。
是骨頭!
我才反應過來,心臟猛地一緊,身體不受控制地倒退了幾步,后腳踩到一個圓圓的硬物,一下子就摔倒了。
摸了摸那個圓滾滾的硬東西,中間果然有兩個大大的空洞。
而正在此時,黑乎乎的空間里傳來一陣悠長的貓叫聲。
莫非是剛才的黑貓嗎?
試著把散落在周圍的骨頭都聚成一堆,果然只有一個籃球的大小。我在旁邊刨了個坑,把骨頭埋進去,然后重新蓋上了土。
這時手臂突然傳來了柔軟的觸感,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在我身上擦來擦去,我伸手摸著它松軟的絨毛,它便乖乖地趴下來,耳邊傳來一陣像是打鼾的咕嚕咕嚕聲,在盡享我的撫摸以后,這個毛茸茸的家伙站了起來,發出一聲滿足的喵叫聲后,柔軟的觸感嘩的一下消失不見,與此同時手上出現了一串散發著暗淡光芒的項鏈,項鏈只有4顆珠子,但每顆都碩大無比,我仔細看珠子的內部,發現是櫻花、四葉草、楓葉以及梅花。
我馬上認出來,這就是螢的項鏈。可是為什么她的項鏈會落到這里來呢?
握住項鏈的同時,仿佛能感受到一股其妙的力量流進身體。這時候我才發現,手上的幾道傷口已經消失不見了。
抬起頭來,才發現眼睛已經迅速適應了黑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無比。
我看到自己處在一個狹小的隧道里,頂部是個由夯土做成的半圓弧,腳下雖然依舊是長滿了草,但和剛才花朵與小草交錯點綴不同,這里的更像是荒野中的雜草,因為沒人看所以長得十分放肆,而且越往深處雜草便長得越高。剛開始只是沒過膝蓋,到了后面就像蘆葦那樣,完全可以把人淹沒。
看著這越來越高的雜草,我停下了腳步。
這個隧道究竟是通往哪里呢?
這是風草子設下的陷阱嗎?
“這是……哪里?”這時,仿佛有人替我問了這個問題,我豎起耳朵,依稀地從前面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了聲音。
“不是……一個嗎?”
如此洪亮的聲音,除了夏沫雨基本不可能是別人了!
我興奮地加快了前進的腳步,一方面我要加快腳步到夏沫雨附近,另一方面又不能被風草子發現,越來越高的雜草從膝蓋到了腰部,然后到了肩膀,現在已經沒過我的頭頂了,我撥開草叢前進,雜草尖銳的末端刮在臉上,不知不覺間劃了幾道口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當我撥開最后一把高高的雜草后,眼前豁然開朗,煩人的雜草叢消失了,展現在眼前的是平坦的巖石路,準確來說是一個巖洞,巖洞里星羅棋布地分布著和圖書館同樣的淺藍色光芒,高高的洞頂上掛滿了石鐘乳,一條巨大的石柱將道路路分為左右兩邊。
“你說這個小水潭是母湖?”
夏沫雨的聲音清晰可辨,說明她離我不遠了。我看到地上放了兩個咖啡杯子,毋庸置疑就是夏沫雨了。
“是的,這才是水月湖的發源地,也就是櫻花村的起源之湖。”
風草子也在那里。
“我能喝一口嗎?”
“千萬不要!”傳來了風草子急忙忙的聲音,“喝了這個你會全身出血而死的。”
“啊,為什么!”
“母湖的湖水有靈力,一般人是承受不了的。”
“然后,這里就是目的地了嗎?”
“是的。”
“所以,你把我帶到這里來的原因是?”
“比起那份報告,讓你實地看一看才是最好的,”風草子說,“水月湖的子湖估計再過個幾千年就要干涸了,如果連這個母湖也干掉的話,常春鎮的靈脈可就斷了,比起K博士那些紙上談兵的做法,我們不是更加應該考慮怎么用實際方法解決問題嗎?”
我一邊聽著她們的話,一邊看著地上的兩個咖啡杯子,有一個杯子的杯沿沾上了紅色——我記得風草子是涂口紅的——好奇地打開蓋子,和想象中的蓋子上的水滴凝聚回流到杯子中的情景不同,這個蓋子內側干干凈凈的。打開之后看了看里面,更神奇的事發生了,里面居然是一整杯透明的水!嗅了嗅,水里有輕微的腥味。
我又打開了另外一杯,蓋子的水嘩啦啦地流進布滿咖啡漬的杯中,看來這杯里面確實裝的是咖啡。
但為什么兩杯不一樣的呢?
“可是我今天來的目的不是解決問題……而且憑我們兩個人的力量又能做些什么呢?我覺得那份報告就足夠了……但我想,你說的那份報告不可能在這里吧?”
“是的,但不可否認的是,這里是K博士在著手寫報告前的最后一個調查點。”
“可是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我只想要那份報告,你卻把我帶到這樣的地方來,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哪里不一樣了?”風草子說,“其實K博士的報告,還是未完成的哦。”
“能拜托風草子別賣關子了嗎?要么給我報告,要么送我回去,我最討厭磨磨蹭蹭的人了。”
“讓我來回答你說的兩個問題吧。”
風草子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讓人汗毛倒豎。
“第一個,關于水月湖子湖萎縮的實際解決辦法,我已經有了答案了。”
“那和我有什么關系,我才不會關心這個水月湖萎縮不萎縮……”
“第二個,關于你想要的那份報告,只要加上你稍微的努力就可以完成了,畢竟朋友想要拿報告,我總不能把半成品的東西給她吧。”
“那我需要做什么努力呢?”夏沫雨長長地嘆了口氣,“你不會想讓我幫你寫一份什么實地調研報告之類的吧?我最近都很忙的哦。”
“不是的,K博士的報告里少了一個很重要的部分,通過它的報告,大家都知道了水月湖幽靈的存在,但幽靈的形成機制還沒有人知道。”
“那你的意思是,讓我去調查?”
“可以這么說,又不是那么一回事,”風草子說,“因為你現在所處的地方,幽靈就在這里形成的。”
“你說什么!”夏沫雨的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我也被嚇了一跳,幸好死死捂住了嘴巴才沒有讓自己發出聲來。
“哈哈,你也知道的吧,每月24日日落以后,水月湖邊就會出現幽靈,這個幽靈可不是傳說中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是實實在在有血有肉的行尸走肉,它會無差別攻擊周圍的人和動物,吸干身上的血……”
“今天不就是24號嗎?”沫雨的聲音有點顫抖了,“風草子你確定這個幽靈不會現在就出現嗎?”
“不怕,幽靈只會在日落之后出現……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風草子說,“昨晚我得知了一個很不幸的消息,有個期歲大學的同學今晚會出現在水月湖邊……”
“啊?為什么!她是不要命了嗎?”
“可能是被某個同學慫恿了吧?因為水月湖旁邊有一條蹊徑可以直通常春鎮,她的家人也剛剛經歷了那場地震……”
風草子的話似乎觸動了夏沫雨,她沉默了一會兒后才說道:
“說吧,你需要我干什么?”
“把她帶到這個洞窟里。”
“你是想把我們兩個人都葬送了吧?”
“怎么會呢?到了晚上,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而且那個人身上有神靈的加護,幽靈是不可能傷她分毫的。”
“我有兩個疑點,你能跟我解釋清楚嗎?”
“當然可以。”
“第一,為什么不阻止這個學生來水月湖?難道你不知道這里多危險嗎?”
“這是因為,只有這個學生才有解開常春鎮秘密的力量,以前來水月湖調查的人,不是被咬死就是被嚇瘋了,要是這么一直放任下去,水月湖造成的死傷事件只會越來越大。”
“那第二個問題,為什么你不直接通知這個學生,而必須讓我這個中間人來呢?”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風草子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厚重,在偌大的洞窟中震蕩著,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悲鳴。
“你……你說什么……”
“只有你才能把她帶到這里來。”
“憑什么?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憑什么她就會聽我的話呢?”
“只要對這個人說一個字,她就一定會跟你走。”
洞窟里的對話突然變成了竊竊私語,風草子在對夏沫雨說什么悄悄話。
“你確定嗎?”
“是的,這個同學有一個守護神,只要她遭受危機了,這個守護神就會出來保護她,別說是這個水月湖的幽靈了,恐怕櫻花仙也不是對手。”
“我們這樣做,就可以知道水月湖幽靈的真相了嗎?”
“千真萬確。”
“那我們現在應該做什么呢?”
“很簡單,接下來我們只要像這樣……”
“釣魚嗎?”
“沒錯……等著她上鉤就可以了,我們只要看看,到時上鉤的是一條,還是兩條而已。”
風草子笑了起來。
我也只好百無聊賴地靠著一個石筍坐了下來,聽著石窟頂的水滴不時落在水潭中,發出清脆的“叮咚”聲,水潭下淺藍色的熒光倒影在石壁上,展開了一副波光粼粼的畫卷。
看來要在這里等好一段時間了。
我心里這么想到,突然一股火燒般的疼痛席卷心臟,我習慣性地捂住胸口,但一點用也沒有,眼前天旋地轉的一片,在混沌之中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快回去櫻花村!”
這個聲音說道。
“發生什么事了嗎?”
“四季,她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