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飼龜
- 天反時為妖
- 圣落冰墨
- 4148字
- 2025-04-09 23:43:32
也不知道在一片漆黑里過了多久,冰墨的眼皮終于輕輕地動了動。她那長長的睫毛,像兩片小扇子,慢慢地扇動著,感覺是費了好大勁,才從迷迷糊糊的狀態里掙扎著醒過來。一道細細的光,從她微微睜開的眼皮縫里透進去,一下子刺到了眼睛,疼得她眼睛一下子就酸了。她本能地想抬手把光擋住,可胳膊軟得一點兒勁都使不上,就像面條一樣耷拉著。
“墨墨,你醒啦!”周歲本來趴在床邊,頭枕著胳膊打盹呢。冰墨這一丁點兒動靜,就跟在他耳邊放了個炮仗似的。他猛地一下子坐起來,眼睛里全是血絲,紅得嚇人,就像熬了好幾個通宵。可一看到冰墨醒了,眼睛里立馬就有了光彩。他眼睛死死地盯著冰墨,手不自覺地就抓住了冰墨的手,那勁兒大得,好像一松手冰墨就沒了似的。
冰墨感覺自己腦袋還昏昏沉沉的,慢慢地轉動眼珠,好不容易才把目光落在周歲臉上。只見周歲臉色蠟黃,胡子拉碴的,一看就是累壞了。她想開口說話,可喉嚨干得像要著火了,嗓子眼里就發出那種細細的、“嘶嘶”的聲音。
“先別說話,喝點水。”周歲反應可快了,就好像知道冰墨要喝水似的。他馬上伸手,拿起桌上早就準備好的溫水,杯子還帶著他剛才拿過的溫度呢。他小心翼翼地把冰墨扶起來,另一只手穩穩地把水杯湊到她嘴邊。冰墨仰起頭,輕輕地抿了一口,那溫乎水順著干巴巴的嗓子往下流,一下子就沒那么渴了,舒服多了。
“我……睡了多長時間了?”冰墨說話的聲音特別小,就跟蚊子哼哼似的,可透著一股子著急。她太想知道自己睡著這陣子,外面都發生啥事兒了。
“都好幾天了,可把我們急壞了。”周歲說話的時候,嗓子有點發緊,眼眶也紅了,那是又擔心又累的。“你感覺怎么樣?身上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他一邊說,一邊上上下下打量著冰墨,就怕漏過冰墨哪兒不舒服的小細節。
冰墨搖了搖頭,心思一下子就回到那個奇怪的光暈里了。她皺起眉頭,眼睛里滿是疑惑,就像走在大霧里,啥都看不清。“我在光暈里看到一個人……他到底是誰啊?他跟我說了好多話,可我咋都聽不清……”她聲音里帶著失落,好像在使勁回想那些記不太清的事兒。
周歲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冰墨的頭發,動作特別輕,就像摸著個寶貝,想讓冰墨別著急。“別瞎想了,等你身體好點兒,咱們一起弄明白。”他聲音穩穩的,像是在給冰墨吃顆定心丸。
就在這時候,門“吱呀”一聲被人猛地推開了,青瑤風風火火地走進來。她本來走得急,可一看到冰墨醒了,一下子就愣住了,跟被定住了似的。緊接著,她眼睛就紅了,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墨墨,你可算醒了!你知道我們多擔心你不?”說著,她幾步就走到床邊,一把抓住冰墨的另一只手,手都有點抖,滿是高興和激動。
冰墨看著眼前這兩個為自己操碎了心的人,心里一暖,這股暖意一下子就傳遍了全身。“謝謝你們,讓你們擔心了。”她聲音還是輕輕的。
等冰墨稍微有了點力氣,三個人就圍坐在床邊,開始商量接下來該怎么辦。
“墨墨,你能看懂這本書上寫的啥嗎?”周歲從發現這本書那天起,就天天看,眼睛都快盯穿了,可書里那些符號和字,對他來說就跟外星文似的,根本看不懂。后來他拿著書去找和尚,和尚看了半天,也說從來沒見過這么怪的書,也弄不明白啥意思,就說回去翻翻老書找找,也不知道現在找到頭緒沒。
冰墨接過書,一頁一頁慢慢地翻著。這些符號,她在古墓里大多都見過,在水晶球里出現的時候,都和一些怪陣法一起出現。這么看來,這本書很可能是本修煉的功法,可到底咋修煉根本搞不清。冰墨心里明白,啥都不知道就瞎練,說不定就走火入魔了,那可就麻煩大了。
“聽說冰施主醒了,貧僧就趕緊過來了。”突然,門外傳來和尚那沉穩而熟悉的聲音,就好像一陣清風,把屋里原本緊張的氣氛吹散了一些。
話音剛落,和尚便走進屋內。他身上還是穿著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僧袍,脖子上掛著一串色澤略顯暗沉的佛珠,每走一步,佛珠便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而又低沉的聲響。
“阿彌陀佛,冰施主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和尚雙手合十,微微躬身,向冰墨行了一禮,動作莊重而虔誠。
冰墨強撐著坐直身子,盡管身體依舊虛弱,但她還是努力讓自己顯得精神一些,輕聲說道:“多謝師父掛念,師父前來可是找到了關于這本書的相關資料了?”
和尚走到冰墨對面,緩緩坐下,從她手上接過那本神秘的書,開口說道:“貧僧近幾日一直在翻閱各種古籍資料,總算是有了一點頭緒。”
和尚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視了一圈眾人,最后將目光穩穩落在冰墨身上,神情專注而認真:“冰施主,可否能告訴貧僧,你在下面到底看到了什么?”
雖然周歲出來以后,大體上向和尚講述了他們在古墓中的經歷,但真正能夠解開所有謎團、解決所有問題的關鍵人物,無疑是冰墨。所以,與其聽別人轉述,倒不如直接傾聽冰墨本人的詳細講述,這樣或許能獲取更準確、更關鍵的信息。
冰墨明白和尚的意圖,輕輕點了點頭,隨后將她和周歲在古墓中的經歷,詳細而全面地敘說了一遍。尤其是著重提到了水晶球和那個神秘的光暈。雖然光暈中的人所說的具體內容,她現在已經記不太清晰了,但當時的很多情景和片段,還是能夠給和尚作為重要的參考依據。
和尚聽完以后,低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眉頭緊鎖,表情凝重,仿佛在腦海中仔細梳理著冰墨所講述的每一個細節。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抬起頭來。
和尚抬起頭,目光中透著思索與探究,緩緩開口:“冰施主,關于這書,貧僧雖還未完全參透其中奧秘,但這幾日翻閱古籍,知曉了一段久遠的神話故事,或許與你們的經歷有所關聯。”眾人聽聞,頓時來了精神,紛紛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聆聽和尚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們可還記得我最開始給你們講的冰夷水神鎮壓天神的故事,其實那個故事當中就有天龜的出現。天龜本是天道秩序的化身,是天帝的坐騎,但在天神涂害天下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天龜出現意味著什么。”和尚不緊不慢地把他這幾天查到的東西緩緩道來,聲音沉穩而富有磁性,仿佛帶著眾人一同穿越回了那個古老而神秘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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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第三次佇立在洛水岸邊時,只見整條河流的水流竟呈現出倒涌之勢。那渾濁不堪的浪濤,猶如一群張牙舞爪的猛獸,洶涌翻騰。此時,巫祝們手中的骨笛聲,也在這詭異的場景中戛然而止,徒留一片死寂。河心之處,緩緩浮現出一片青銅色的陰影,起初遠遠望去,仿若一座靜謐的小島,而后那陰影逐漸隆起,慢慢露出布滿斑駁苔蘚的龜甲。當那只身形巨大、足有百丈之寬的巨龜完全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岸邊負責占卜的卜官,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慘叫——他們駭然看見,龜背上那些被眾人一直認為是“洛書“的紋路,在陽光的照耀下,竟緩緩滲出黑紅色的血珠,那血珠如同被詛咒的淚滴,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那不是文字。“隨行的伯益伸手按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太陽穴,神色凝重地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惶。“是鎖鏈磨出來的凹痕。“
巨龜的瞳孔猶如兩面泛著幽幽青光的銅鏡,冰冷而深邃,清晰映出大禹那因震驚而扭曲的倒影。龜甲中央的凹陷之處,密密麻麻地刻著雷紋狀的名單:共工氏第六代孫囚于羽山、相柳之膽封于雷澤、洪水之精鎮于昆侖墟......每一條刻痕之中,都鑲嵌著暗紅如干涸血液般的結晶,恰似歲月凝固的傷痛,無聲訴說著往昔的秘密。
當夜,大禹獨自一人劃著小舟,緩緩靠近那只神秘的巨龜。月光如水,灑落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他手持青銅匕首,在月光下輕輕刮開龜甲表層那厚厚的青苔,青苔碎屑簌簌落下,落入水中,瞬間便被一群長著尖銳人牙的銀魚瘋狂爭食。新露出的刻文,讓大禹的手指不禁微微發顫——
“天獄傾覆之年,當以人王為祭“
“負圖者永世為碑“
突然,手中的匕首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所吸引,牢牢地吸附在龜甲之上。巨龜緩緩轉過頭,脖頸處的鱗片相互摩擦,發出猶如金鐵交鳴般刺耳的聲響:“你父親鯀當年也刮過這里。”它的聲音低沉而厚重,仿若千萬塊礁石在幽深海底相互碰撞,帶著無盡的滄桑與神秘。“知道為什么息壤會失效嗎?因為那根本不是土......“
龜甲的縫隙之中,緩緩滲出濃稠且散發著異味的黑漿,黑漿在水面上逐漸凝聚,幻化成三幅奇異的圖景:第一幅圖景中,顯示著九鼎緩緩沉入深淵,那沉重的九鼎,仿佛帶著歷史的厚重與無奈,消失在黑暗的水底;第二幅圖景里,是商王正用帶血的龜甲進行占卜,神情凝重而虔誠;而第三幅圖景,卻讓大禹忍不住嘔吐起來——那些從卜甲裂縫里鉆出的,長著人臉的蛇,模樣猙獰恐怖,分明正是當年跟隨他一同治水的各部族首領,如今卻以這般詭異的形態出現在眼前,令人毛骨悚然。
“每筑一道堤壩,就有一處天獄的封印松動。“巨龜的瞳孔瞬間收縮成兩道銳利的豎線,仿若洞察一切的天眼。“你正在重復鯀的罪孽。“
河岸之處,突然傳來陣陣慘叫。大禹聞聲急忙回頭,只見那解讀龜紋的十二名巫祝,此刻竟全部僵立在原地,身體逐漸變成青灰色,皮膚之上,正緩緩龜裂出如同甲骨紋理般的奇異紋路。其中最為年邁的老巫師,嘴角咧到耳根,模樣極為可怖,用鯀的聲音瘋狂嘶吼:“吾兒!看看你腰間玉圭!“
大禹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只見象征著治水權的玄圭,不知何時已悄然變成半截龜甲,龜甲上面,用金線繡著洛水流域圖,而在代表他部族聚居地的位置,一個血紅的“祭“字,正緩緩浮現出來,仿佛在預示著一場無法逃避的厄運。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大禹在這艱難的抉擇時刻,終于做出了決定。當工匠們匆匆趕來時,只看見洛水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龜形巨碑,碑底沉著一套空蕩蕩的冠冕,仿佛在訴說著一段被塵封的過往。伯益在碑文末尾添上最后一句:“禹王功成,乘龍歸天“,然而他卻故意用魚膠蓋住了石碑背面——那里有幅用指甲刻出的簡圖:一只巨龜馱著九具棺槨,緩緩走向大海,每具棺槨里,都蜷縮著一個戴王冠的骷髏,那神秘的畫面,仿佛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驚天秘密,在歲月的長河中,等待著被后人揭開。
三千年后的一個暴雨如注的夜晚,洛陽考古隊的探方里,新出土的商代卜骨,突然滲出咸腥刺鼻的水珠。年輕的研究員小陳正準備用棉簽進行取樣,忽然,他聽見骨質深處傳來貝殼相互摩擦般詭異的耳語:“......第六處堤壩......“他驚恐萬分地發現,龜甲上的裂紋,竟在自己的手臂上緩緩復現,而在玻璃柜的倒影里,有個頭戴羽冠的影子,正從他背后緩緩伸出布滿鱗片的手,指向電腦屏幕上的黃河流域衛星圖,那畫面充滿了詭異與神秘,仿佛來自遠古的詛咒,正悄然降臨。
在研究員永遠無法提交的報告里,最后一行寫著:“所謂治水,實為飼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