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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瓜地

自給自足,往往是一種不向外力屈服的勁頭,古時人們對此很是推崇,其影響也極其久遠,如果***當年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也算在內的話,可以夸談一句,在相當一段時期內,中國的農業依然是如此面貌。好在一切都是發展的,不管怎么說,胖孩子們那個時代的鄉村農業隱約含了一絲商業味道了。

那時候,土地所出不再單純的供自己以及家畜消耗,很大程度上,每年有相當的盈余是作為經濟物品賣出的。按照當時的行情來算,一個普通農戶每年是可以售出三千斤玉米(也叫苞谷),五百斤麥子,外加幾籮筐紅薯的,大致一算,也就是兩千多一點的收益,雖說與城里人相比差的甚遠,然而也足夠一家人一年的運籌了。農戶大多都養了幾只豬,雖然都在抱怨這條道不來錢,卻是舍不得放棄,畢竟,多一條路就多一絲希望,事實證明,那個時候,賣肉殺豬之徒的地位是相當高的,似乎誰家的閨女都愿意笑臉相迎,當然背后的目的也是不說自明了。

在老實孩子的記憶里,鄉間是富裕的,它擁有漫山的野果,滿池的肥魚,它有著最淳樸的風氣以及最最明朗的星空。記得鄉間的夜是吵鬧的,到處可聞蟋蟀之類的鳴叫,夾雜著震天的蛙鼓,以及時不時的風聲。鄉間的夜又是極為明澈的,天上的星月便彷如玉盤落珠,晃得生靈一片興奮,于是叫著的就吼起來,沉默的也似乎明白了“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的道理,一個勁的起哄,就連婆娑的竹影也使勁跳動著,弄得鄉間的夜一片熱鬧。然而,昔時的熱鬧卻是沉淀到了每個鄉間孩子最靜最深的記憶里。

鄉間也是有天災人禍的,這卻也抹殺不了孩子們對它的美好記憶,就像沒有人會因為維納斯少了臂膀而心生厭惡一樣,存在即合理,往往有了一定缺陷的才能占得上方。這倒不是顯擺此種說法如何高明,只是人性都是存在一定弱點的,就像審丑趨勢的燎原一樣,當然如果尚存堅定立場的,那實在是值得去灌自己幾杯,也好說上“眾人皆醒我獨醉”的硬氣話,雖然不比原句好聽,畢竟是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鄉間農戶的作物大都是固定的,不會輕易變更。只是當西瓜一引進來,整個體系就發生了不小的變化。老實孩子還記得那幾年的大旱,整個田地都有了龜裂的痕跡,硬硬的泥塊扎得腳底板生疼,到了午后不穿鞋便不敢出門,土塊又扎又燙,讓人不敢舉步。灌溉的水是沒有的,因為村戶吃水都必須凌晨一兩點就去“卡位”,在一股不及三指粗的水流前搶回一桶不太清澈的水來。老實孩子也參與過幾次,大概是年齡太小了,每次的位置都會被攻占。一日,老實孩子家決定打井,選好了方位,也就是一棵尚未枯死的桑樹旁,便動起手來,沒有炸藥,沒有機械,有的只是一根鐵錐(鄉間石匠成為“戰子”)和一把一斤來重的手錘,外搭流不盡的汗水,執著與希望。在鑿到二十多米深的時候有了水跡,最終也結束了“卡位”現象,從此便是一口井千家吃。

由于干旱的影響,過了兩年西瓜作為耐旱作物被引進村來,也就開始了自己在鄉間的立足,也為孩子們開啟了另一扇歡樂之門。

西瓜在鄉間是很金貴的,許多人都會在瓜地邊上搭一個簡易的瓜棚作為守瓜的陣地。晚上都是有漢子睡在里面,白天便將各自的孩子禁錮在瓜棚里看守西瓜。瓜棚的材質亦有所不同,精心點的,往往要用厚厚的茅草蓋頂,還要弄出一個形狀來,周圍也要扯上塑膠,好在雨夜里擋雨;次一些的,便是用一床曬席做頂,下面蒙上一層塑料即可,擺好床就可以入住了,其形狀也無一例外的呈三角形,至于誰的穩定性更好就只有期待大風的檢驗了,反正一覺醒來棚頂不翼而飛的事也是發生過的。

要說的話,胖子家的瓜棚是極好的,位于一個積滿雨水的沙渠之上,由幾根樹木做支腳,蓋上茅草頂,頗有亭臺樓閣的韻味,因此也就成為了孩子們最愛聚集的地方。只是夜里蚊子頗多,一團團,一簇簇,嗡嗡啊啊的,直撲人臉而來,讓人難以招架。胖孩子家本打算用煙熏走蚊子,但又嫌每晚碼柴草繁雜,便奢侈了一把,買了一盒蚊香,最終還是嫌太貴而停用,于是又下了本錢,買了一瓶“敵敵畏”灑在了沙渠的水里,似乎有了效果,濃烈的藥味就是證明。孩子們更為喜愛那里了。老實孩子家的瓜地和胖子家的隔了一根田坎,大概是因為這,老實孩子便可以大膽的翹班去胖子那接頭了。

瓜地邊的趣事層出不窮,笑鬧聲也時不時的從里面飄蕩開來。瓜棚里的趣事是很多的,孩子們時常在里面做一些自認為很是有趣的游戲,當然,往往是以某人不守規矩,幾個人笑打成一團來收尾。

那天中午很熱,孩子們意外的沒去洗冷水澡,大概是上次的原因,對水有了一些懼意。老實孩子又趁機翹班,奔到了胖孩子的瓜棚里。還未走攏呢,卻是傳來了胖孩子不大不小的鼾聲。這個時機對于老實孩子來說未必算好,然而之于高瘦個兒,卻是極妙的。就像一個陷阱,對受害者而言,是絕對的心生厭惡,對于布阱者,卻是一翻別樣的成就。老實孩子也是有惡作劇天賦的,只是往往會以自己被反將一軍而告終,于是漸漸的便消退了整人之心,取而代之的就只有成為看客了。當然,魯迅先生筆下的看客是麻木不仁,也因此遭人非議,然而,人之一生,沒有誰擔保不會做一回看客,麻木不麻木倒是其次,關鍵是要“仁”。這是一個相當深奧的問題,在沒有一定的地位和威望時,絕不能深入探討,因而這里便只有帶過。

老實孩子正打算回到自己的陣地上去,卻被遠遠行來的高瘦個兒的聲音叫住。他一愣神,笑了笑,知道胖孩子將會又有一次難忘的經歷。高瘦個兒悄悄地潛伏了過來,手里不知何時順了一只狗尾巴草,毛茸茸的,分外可愛。

兩人一靠近就習慣性的在彼此的胸前來了一拳,力道不大,聲音也比平時小了許多,估計是怕鬧醒了胖子,少了一個玩笑的機會。高瘦個兒拽著老實孩子躡手躡腳地向瓜棚靠近,順手遞給了老實孩子一顆剛扯下的草尖。老實孩子或許是覺得找到了組織,接了過來,竟是有些興奮,微微顫抖著。

進了瓜棚,胖子的鼾聲不減,二人極為放心。高瘦個兒率先出擊,用狗尾草掃蕩著胖孩子的鼻毛。胖子竟是略為反應,舒張了一下鼻孔,并沒有想象中的噴嚏連天。老實孩子見狀,也顧不了許多,捏起草尖就在胖子鼻孔前魯莽起來。大概是用力過猛,胖子吃痛,竟是微微睜開了眼,二人當即就閃了身,胖子迷糊了一陣,見沒人,又栽倒過去。但是,又被高瘦個兒捏鼻捂口的招式弄醒。胖子是極為不高興的醒來的,看樣子似乎要爆發,然而卻覺得自己不對,睡得太死,要是有人趁機偷走了瓜,恐怕就要挨打了。鄉間奉行的就是“黃荊條子出好人”,“棍棒出孝子”之類的俗語,挨幾頓打是很少見的,大概要以十計數才貼切。想到此,胖子笑了笑,又和老實孩子,高瘦個兒鬧騰開了。

嬉鬧了一陣,大概是熱了,便停了下來,打算玩玩撲克。孩子們會的玩法極少,流行的就是“王七五三二”,“摸烏龜”,“開火車”,“扎金花”,“斗十四”,“找朋友”,“三打一”等,“斗地主”那個時侯似乎還沒流行開,幾乎沒人會玩。鄉間玩牌是要搶位的,人很多,稍慢一拍便只有在邊上觀戰,俗稱為“抱膀子”,往往是打牌的沒有看牌的多,更是沒有他們激動,每當有好牌得勝,邊上的人便又是拍手又是跺腳,極為亢奮。如今看來,卻很是懷念,那副場景也變得溫馨起來。

孩子玩牌的時間不會太久,往往會在作弊與反作弊中結束,說來也怪,胖子自以為手法高超,卻次次都被老實孩子逮到,于是失了興致,看著不遠處的一個積水淺灘渠,兩眼放出精光來。果然,胖子有了想法,慫恿二人人去打水戰。覺得人手不夠,打算回去喚上小女孩,卻被老實孩子否決了。

于是三人便來到水灘邊上,自由分配位置,靈活分組,交戰起來。老實孩子是比較中立的,但是在一回合中弄濕了衣褲,便不在乎起來,反正都濕了,索性成為了好戰分子,無論是胖子還是高瘦個兒都在他手下吃了不少的苦頭,當然,他自己還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交戰終于是以三人全身濕透而告終,三人卻是害怕起來,擔心挨揍。好在衣褲上沒有泥巴,三人一合計,脫了個精光,將衣褲放在地邊晾曬,自己便躲進了瓜棚里。也甚是無聊,便又玩牌消磨時間。

大概時間差不多了,衣褲都已經晾干,三人便打算穿上離去。然而赤條條的三人都有了一絲羞意,于是決定劃板讓一個人去取。老實孩子破天荒的沒被選中,倒霉的成為胖子。胖子極為小心的四顧一翻,見沒人,一聳身,拖著白白胖胖的屁股撲了出去,拉上三人的衣褲便往回跑,只是身后傳來了一位婦人的笑聲。

三人各懷心思的穿好衣物,相互告了別,覺得今天似乎不會平常。遠遠地傳來了喚胖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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