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齊齊圍坐桌邊，說著，笑著。

芳草看著桌上的菜，心里卻有點發(fā)酸。都說民以食為天，在這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她原本也沒多高的期待，但當(dāng)所有菜都端上桌子后，這待客菜還是刷新了她的認(rèn)知。

桌上就一菜一湯。菜是炒的白菜，但似乎沒放什么油，看起來雖然新鮮但卻太過寡淡。湯是菠菜湯，比白菜要好些，湯里面有幾片小小的肉。看樣子正是李大牛剛剛拿過來的肉，畢竟家里要是有肉昨晚上估計就給芳草做肉粥了。主食是紅薯餅，細(xì)碎的紅薯末不甚均勻地嵌在略顯干硬的面粉中，吃起來就跟買彩票似的，不知道哪口下去嘴里會咬到稍微甜膩的紅薯丁，芳草娘已經(jīng)知道張老三給小牛的承諾，這會兒正拿筷子夾著最大那塊紅薯餅往李小牛的碗里送。

“娘，這紅薯為什么要切成碎末呢？”

“傻孩子，切成碎末了才容易煎熟嘛。”

“不是，娘，我的意思是說咱們?yōu)槭裁床话鸭t薯完全碾碎了跟面粉揉在一起做紅薯餅。”

“碾碎......揉在一起......“芳草娘一愣，嘴里喃喃著......

“是啊，娘，我們可以把紅薯蒸熟了碾碎揉在面粉里，這樣也許紅薯餅就能更細(xì)膩，口感更好了啊。”

滿桌的人聞言，都是一愣。確實啊，村子里的人都愛蒸點紅薯備著，方便干活的時候吃兩個填填肚子，但確實沒人想過將紅薯蒸熟碾碎了做餅，偶爾切點紅薯末放餅里就覺得味道已經(jīng)很好了，便常將它作為待客主食。芳草這么一說，似乎真的有道理！這孩子清醒過來后，還真是性子開朗了，腦子也活泛了許多呢！

原本正低頭一臉滿足地咀嚼著“最大”紅薯餅的李小牛，聽到芳草這話，突然覺得自己嘴里的餅似乎不夠香了，他很想嘗嘗芳草說的那種碾碎了做出來的紅薯餅！這么想著，不由抬頭眼冒精光看著芳草。

看屋子里的人安靜地盯著自己一會兒，芳草不由一愣。難道我說出啥不得了的事情了？沒有啊，不就是個餅的做法嗎？

“爺爺，爹，咱家沒這么做過餅嗎？我就是覺得以前娘也蒸過紅薯給我吃，吃起來軟軟懦懦的，可好吃了，我就想試試如果蒸熟了和面粉和一起做餅，那餅會不會更好吃。”

“草兒啊，別說你家沒這么做過，我看就是全村我都沒見過人這么做過紅薯餅?zāi)亍Ｔ鄞甯F，沒多少好地，村里人多是去外村上工，雖然天天忙來忙去的，但掙得少，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大家也就沒心思琢磨吃食了。”芳草爹和爺爺還沒來得及回答，李大牛就搶著回答了芳草的問題，實在是他也覺得芳草這想法新穎。

“草兒，你說的法子，爺爺覺得不錯，下次咱家再做紅薯餅的時候，可以試試看。”芳草爺爺說罷，眼神望了一眼芳草娘。

“好的，爹。下次做的時候，我就按著草兒說的試試。”芳草娘接收到老爺子的眼神示意，趕緊表明了態(tài)度。她雖然性子綿軟了些，但卻是個孝順公爹，關(guān)心丈夫，疼愛孩子的溫柔女子。

“草兒，你咋會想到這么做紅薯餅?zāi)兀俊辈輧旱鶈柕馈嵲谑亲约旱呐畠哼@么聰明，他又開心又好奇，忍不住多問了句。

“我記得以前村長來我們家的時候，好像說過一句‘民以食為天’這樣的話，我那時候雖然腦袋迷糊，但也知道‘天’就是最大的，我們的收成都要靠天氣。那這‘食為天’的意思應(yīng)該就是說吃飯就是最大的事情了。所以我就覺得可能吃飯就是很重要啊，而且，我喜歡吃好吃的......“芳草靈機一動，找了個沒有破綻的借口，最后還利用自己外在年齡優(yōu)勢順帶撒了個嬌，賣了個萌。心道這下應(yīng)該能混過去了吧。

“民以食為天，確實啊，咱老百姓累死累活可不就是為了能吃上一口飽飯嘛。沒想到，我活著大半輩子，竟然還比不上一個九歲的孩子了......不過啊，這說明咱家草兒聰明，老頭子我也是知足啦，哈哈哈......”芳草爺爺沉吟過后開心大笑起來。

屋里剩下幾人略一思索，也覺得本該如此，大伙天天為了趕著上工，吃飯都是這么方便怎么快就怎么來，但卻忘記了，自己上工掙錢就是為了能讓自己，讓家人吃飽穿暖，吃飽還是排在第一位的。這么些年，怎么一個村里的人都忘記了呢？想不通......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只是，大家都認(rèn)同了芳草的觀點，心里默默決定以后在有條件的情況下，一定讓家人吃得味道好些，至少不再是胡亂填飽肚子那種。

“食為天”的思想，也就是“吃飯最大”的想法在這間屋子里開始真正扎根在大家心上，在整個村子散開，此后，又跟著去上工的李大牛、張老三夫妻慢慢在工友身上傳開來，從這個村子，散播到那個村子，影響了鄰近的整片區(qū)域。

“爺爺，爺爺，咱們家到底有多少地啊？有很多紅薯嗎？”芳草看爺爺一直在笑，屋子里其他人也跟著面帶笑容，趕緊趁熱打鐵，想了解這個村子的情況。到現(xiàn)在為止，她接收的記憶里面除了知道這村子叫霧村之外，對其他情況一無所知。

“咱家就一畝地，種了半畝紅薯，還有半畝種的是些蔬菜，方便咱家自己吃。”

這地這么少啊，芳草在內(nèi)心感嘆著，接著又問道：

“那村里其他人地也是這么多嗎？”

“村里就村長家多一點，是兩畝地，但這其中只有一畝地是他自己的，還有一畝是大伙專門湊出來給做村長的人耕的地，誰做村長就誰耕，畢竟村長也累，要忙著給大伙找工上呢。剩下的其他人地都差不多的，多點少點，相差不大。而且，咱們霧村的地都不肥，種的糧食收成都很差，只能勉強種點菜啊什么的幫著給桌上添幾根菜葉，所以大伙都是結(jié)隊去外村上工掙錢的。”芳草爺爺作為這屋里年紀(jì)最大的人，接著回答道。

大家都去上工芳草倒是知道的，但原本芳草以為那只是大家農(nóng)閑時想多掙錢才去外面上工，現(xiàn)在看來卻是迫不得已。

“那爹、娘，你們現(xiàn)在在哪里上工呢？”芳草抬頭望著爹娘問道。

“爹娘現(xiàn)在跟著村長在隔壁的梨村上工呢，梨村比咱們村大，人卻不多，那邊的地也比咱們好，秋天正好需要人耕地呢，我和你娘便跟著去那邊呢。”張老三答道。

“咱們村就組成的一個隊上工嗎？”

“是啊，咱們村一共就13戶，也就能湊個十來人的隊伍，所以一直就是一個隊。不過，到了其他村子里，根據(jù)那邊需要，有時候會分成六七個人的兩個小隊，那時候就是村長帶一隊，你大牛叔帶一隊。”

“喲，牛大叔，你還是隊長呢！牛大叔厲害哦！”芳草狗腿模樣般朝著李大牛笑說道。

“哈哈哈，你牛大叔我哪里是什么隊長啊，不說都是為了大家伙能掙口飯吃，偶爾帶個隊而已。”

“牛大叔，這么謙虛，不像我牛大叔的爽朗風(fēng)格哦。”

“哈哈哈”

屋內(nèi)又是一陣笑聲......

不過，玩笑雖是這么開，但芳草能看出來，李大牛說的也是實話。跟自家爹比起來，李大牛多了份爽朗，說話做事透著股利索勁，這當(dāng)隊長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但整村的人總這么去外面上工也不是個辦法，不管是對自己家而言，還是對整個村子的發(fā)展而言，上工也不是個出路。她想去看看，自家的地差成什么樣，整個霧村的地到底是什么樣的，難道真不能種出好糧食？農(nóng)民還是得種糧食才行，地是立身之本。為了以后能吃好點，她覺得這真是首要任務(wù)啊。所以，她向著自己爺爺說道：

“爺爺，我想咱家地里看看還沒挖的紅薯啥樣，可以嗎？”

“你這身體還沒好呢，等過段時間你好了爺爺再背你去啊。”

背我去......

芳草滿頭黑線......

李小牛嘴里塞著紅薯餅，艱難地忍著笑。

“爺爺，我好了的，你看我能吃能睡的。”芳草掙扎道。

“不行，草兒，你還沒好呢，等你好了，爹帶你去啊。”張老三也不放心。

“就是，草兒，就聽你爹和爺爺?shù)陌桑阆群煤灭B(yǎng)著，好了再去地里好些。”張老三媳婦也附和道。

“好了好了，你們都要上工，忙活著呢，等草兒好了，讓我家那臭小子帶她去。”李大牛洪亮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

然后，

李小牛：“......”

芳草笑得前俯后仰......

看來這去查看地的計劃還得過幾天才能實行了，但沒事，好歹定下了不是，還有個免費小帥哥跟著跑腿，嗯，不錯不錯，芳草笑著，心里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