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縣人民醫院。

從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灑在白色病床上，蕭渡睜開眼睛時首先看到的是鐵架上掛著的輸液袋，順著軟管一路看到自己的手背。

“醒了？”安凈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醫生說幸好你肺功能夠好，吸了那么多濃煙也沒事，但你需要好好睡一覺，所以給你打了能讓你好好睡一晚上的藥——你熬了幾個通宵？”

安凈收起手機，盯著蕭渡烏青的眼皮，兩個小時的睡眠時間似乎也不能緩沖他臉上的疲憊感。

“安顧問，我勸你最好不要隨意對生著病的男人散發你的關心。”蕭渡抬頭看一眼輸液袋上僅剩下五分之一的水，一把掀開被子，雙腿完美落地，“人找到了嗎？”

他正要拔針，卻被安凈快一步上前摁住：“五分鐘你都等不了？地球少了你一樣能轉動——韓愈全招了。”

聽到安凈的話，蕭渡一下子不掙扎了，重新坐好，看她：“全招？殺人還是防火？”

“都是他。”安凈看他兩秒，抬手拉過床尾的椅子坐下，“再軟弱的男人也接受不了未婚妻給自己戴綠帽——這還是他的原話。”

“如果他殺害李靜怡是因為憤怒？那在李家放火又是什么原因，，怕李靜怡在底下孤獨，還得把她家人一并送下去？”

他們兩個都知道，今天晚上李家那場火是用韓愈跟李小梅傍晚在周縣外加油站買的那兩桶油燒起來的。

這是一場有計劃的謀殺，如果今天他們沒來周縣，沒在他們回去時發現端倪，李甫跟趙蕓估計早就下去陪著林靜怡了。

蕭渡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結果，但又覺得像是少了點什么，感覺一直很不對，卻說不出來。

頃刻，蕭渡開口問：“李小梅跟韓愈一起走的？”

救人時，他找遍李家所有的房間，確實沒有看到李小梅的身影，除了韓愈在潛逃的時候把她帶走外，沒有第二個可能。

安凈點點頭：“他說李小梅幫過他很多。”

“把他當親兒子對待的李家夫婦沒幫過他？安顧問，你給我分析分析，這人到底什么心理？”

蕭渡簡直哭笑不得，更不覺得這是韓愈把李小梅帶走的主要原因：“殺了她一家人，唯獨把她帶走，就不怕哪天夜里被李小梅一刀捅死？”

“奇怪的是……”安凈頓了幾秒，“民警在收費站找到他們的時候，李小梅已經暈過去，韓愈正往回周縣的路上開。”

“無證駕駛？”安凈給他一個白眼，后者才繼續問，“他為什么要往回開，中途突然意識到錯誤，回來自首？”

“他很有可能是想把李小梅帶回來自首。”

“自首？李小梅自首還是他？”

安凈看蕭渡兩秒，那眼神像是在看白癡，懶得跟他解釋。

少傾，蕭渡才‘哦’了聲說：“死者是李小梅殺害的，李家那把火也是她點的，如果說她殺害李靜怡是因為替韓愈抱不平，一把火把父母給燒了又是什么操作？”

這下蕭渡再也無法淡定，弒父殺兄那不是電視劇里的橋段嗎，怎么這個文明和諧的社會還有這樣的傻X玩意兒？

“我去叫護士給你拔針，再去見見李小梅跟韓愈。”

安凈抬頭看一眼輸液袋，只剩下軟管里的藥液，剛起身，就看到蕭渡干脆利落的抬手拔掉針，眉頭不帶皺的。

“走。”

安凈看著他隱約溢出血跡的手背，心里閃過一絲說不上來的情緒。

周縣公安局。

蕭渡跟安凈到公安局時韓愈被扣在審訊室里，吳宇跟幾個民警已經著手寫報告，雖說這件事應該是云城市那邊負責，但韓愈跟死者畢竟都是周縣人。

吳宇看到蕭渡跟安凈走進來時，放下手中的活，忙著兒迎上去：“哎喲，蕭隊您這么過來了，有什么問題給個電話我到醫院跟你匯報就好。”

“幾口煙嗆不死我，韓愈跟李小梅人呢？”

吳宇努了努眼神，示意坐在最角落那邊，一個女警正陪在李小梅身邊，李小梅始終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讓人看不出她的情緒。

“韓愈全招了，現在在審訊室里扣著呢，您要不再審審？”

到底是市局來的支隊長，就算韓愈全招了，只要蕭渡想要重新再審問，他們縣級刑警熬著夜也得陪著。

蕭渡淡淡的‘嗯’了聲，偏頭看向安凈，以她的身份是不能進審訊室的，后者像是感受到蕭渡的目光以及他想要說的話，于是先一步開口：“我過去看看李小梅。”

蕭渡點點頭，這才示意吳宇帶他去審訊室，進門前交代了句：“不能讓李小梅離開。”

走進審訊室，透過單向透視玻璃看一眼一臉平靜的坐在里面的韓愈，偏頭低聲跟吳悅說了句：“麻煩給他泡杯……茶吧。”

在嘴邊把‘咖啡’兩個字硬生生的換成‘茶’，看韓愈這副樣子也不是個習慣喝咖啡的人，也許茶更適合他的身份。

吳悅抬手示意屬下去準備，卻好奇的問蕭渡：“蕭隊，您這茶是要給韓愈準備的？”

“就算是犯人也有人權，何況他還未必是犯人。”畢竟在火場里經歷過生死，加上剛打完點滴，蕭渡還沒有完全緩過勁兒來，語氣跟第一次見面時有些差距。

如果是陸荊跟紀閻他們，一眼就能看出蕭渡沉著臉是因為過度疲勞導致的面部僵硬，但在不了解他的吳宇面面前，看到他陰沉的臉卻有些慎得慌。

“我先一個人進去。”蕭渡接過刑偵員遞過來的半滿的一次性紙杯，卻用一句話就把吳宇擋在了門外。

聽到開門聲時，低著頭的韓愈只微微動了動腦袋，像是在表示他知道有人進來，但并沒有抬起頭看進來的是誰。

“這兒空調開挺大的，喝點熱茶吧，暖暖身子順帶提提神。”蕭渡把茶杯放在桌面上，食指跟中指并在一起將茶推到韓愈的面前。

直到聽到蕭渡的聲音，韓愈才猛地抬起頭，確定是蕭渡時眼里閃過一瞬間的意外，但很快又變會沒有情緒且空洞的眼神。

蕭渡拉開審訊桌前的椅子坐下，袖口卷到手肘位置，露出明顯經常鍛煉而精瘦堅實的小臂，左手背上還貼著輸液貼，他身體自然而然的微微前傾，雙肘撐在審訊桌上。

“你就沒有什么想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