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采沃城外有一座人造湖，在湖畔矗立著一棟蘇聯時代建立的療養院，不同于昆采沃城里的“方塊”，它的外形極富現代主義神髓，線條大膽充滿運動感，就像一座健美的雕像，又有科幻的浪存漫主義，就像蘇維埃這個稱號，不屬于任何民族，沒有文化標簽，單單只憑借理性美感而在。

湖邊的公路上，高舸齊靠著車門查看著電紙書目錄，用余光瞥了一眼福馬，活像個等待皇帝贊賞的太監一樣哈著腰，他很懂高舸齊口味，下載了許多國產網絡小說，還附送了一個裝滿時下流行歌曲的MP3播放器。

又到了交接貨物的時候，高舸齊跟隨維樂娃和康納來到了事先踩過點的三岔口。

“不錯。”高舸齊滿意地點了點頭，拿出五千盧布扔給了福馬。

雖然討得了高舸齊歡心，但另一頭卻出了岔子。

“福馬，老子要的EOTech，你他媽糊弄鬼呢？”康納把手中的全息瞄準鏡摔在了福馬臉上。

“這不就是E-O的全息……嗎？”福馬撿起全息瞄準鏡一臉無辜。

“這他媽鏡子上面一層鍍膜，紅點就是紅點！看這狗屎玩意的視差，你當我們是玩BB槍？”康納錘了一拳汽車引擎蓋。

“算了，他又不懂，不怪他，沒有也罷了，反正現在用處不大。”維樂娃一直埋著頭擺弄著福馬給她更新內容的電紙書。

分站從內務部秘密合作伙伴手里購置了五十來支AK74M和AK105，全部在機匣側面加裝了輔助導軌，裝上鏡橋就可以用PSO-1瞄準鏡，自從有了瞄準鏡所有學員的射擊效率也提升了一大截。

“我也是被坑了啊，下次一定不會搞錯了。”福馬舔了舔嘴唇，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下：“奧布萊恩先生，有個事兒，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屁快放。”

“神武幕府的日本人托我給恁帶句話。”福馬一字一頓試探著康納的反應：“他們想請您們提供培訓支持。”

“老子隨便出去教一堂課都要收幾千美金，他想學就學？”康納提起那幫日本人氣就不打一處來。

“當然是有償的，最近那幫日本猴子接了個大單子，幫別的公司搞人力區域偵查，可他們都是一幫酒囊飯袋，所以……”

“我們可忙的很。”維樂娃抿著嘴把玩著愛不釋手的電紙書。

高舸齊聽到“有償”兩字心里就開始打起了算盤，他經過了兩周的訓練，偵察專業和分隊戰術的內容已經全部完成了，而阿歷克賽他們并不打算再教授其他東西，所以每天都是無止境的加強演練。

既然三位大佬都沒空，高舸齊有點想攬下這活，但他還是有些猶豫，分站三個管理人員一直不公布合格受訓的名單，他也怕做了些出格的事兒后背踢出局。

所以高舸齊也學著福馬一字一頓的強調開始試探維樂娃。

“站長，那些日本人心也挺誠的，要不讓我帶幾個兄弟把這個錢掙了，也算是復習功課，掙得錢我拿一半出來給你們分紅。”

“嗯。”維樂娃繼續沉迷在她的世界里。

“你小子，你想掙這個錢我不攔你，但是我們的場地可不能借給他們使用，這是原則，你以為搞培訓這么簡單呢？最劣等的LRRP培訓都至少要兩周時間，你還以為耽擱得起嗎？”康納笑嘻嘻地揉起了高舸齊的頭發。

福馬應該是拿了日本人的好處，他站出來解釋：“他們的報酬不光是錢。”

“除了錢，那幫廢物還能給什么？”康納來了興致。

“能過赤塔國際內部數據庫檢測的，假身份。”

康納瞇起了眼睛，似笑非笑，他沉吟了半晌：“那就讓他們先交學費，吹牛皮不上稅。”

“他們已經預支了一部分學費了。”福馬咧開最露出丑陋的黃牙，他從懷里掏出了一張工作牌遞給了康納，工作牌上清晰地刻著一顆紅色國際象棋的戰車棋子，正中央是一個銀色短發的少女，腰板筆直，淡藍色的眸子如風平浪靜的湖面。

康納慢悠悠地呼出一口香煙。

“小維，趙老板給我們設立的掩護身份專項資金是多少？”

“八百萬盧布。”維樂娃蹙著秀眉白了康納一眼。

一直在一旁像木頭人的大東瞪大眼珠，連他都聽出來康納想臟掉掩護身份的專項資金。高舸齊一直覺得他自己很會玩算盤，哪知道這個美國人玩的更大，更肆無忌憚。

“噠噠……”康納用手指急促地敲起了汽車引擎蓋，眼睛死死地盯著福馬，那眼神和他玩德州撲克時讀牌一樣，像是一條牌桌上兇狠的鯊魚：“包售后？”

“包。”福馬點頭。

“回去告訴那幫日本人，敢耍我，我把他們家給抄了。”

“原封不動保證帶到……那小的先回去了。”福馬原地立正，然后撒著歡跑上了車，一溜煙就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回營地的路上，康納油嘴滑舌，同意拿三百萬出來當分站的小金庫后才說服了維樂娃。

“這就對了嘛，薩美在城里學舞蹈，學費可不低，我這雖打土豪，但也算是完成了專項資金該發揮的作用，與其便宜那些黑客，還不如讓咱們自己，對吧。”

外訓神武幕府的計劃通過了，由高舸齊和大東布倫迪三人組成顧問團，擔任教官，訓練營地也懸在保護區北緣巡林人小屋，那個被當做假想敵油料補給點的地方。高舸齊他們只需要照貓畫虎地把學到的東西通通拉出來過一遍，也管不了日本人能學到多少。

“事成之后給你們一人一百萬盧布，放心拿，山高皇帝遠的。”康納開除的價碼無法拒絕：“但是人，必須好好給我訓，別砸了咱們的品牌形象。”

一百萬盧布在線下交易所能換得十萬元真金白銀！高舸齊坐在車后排悄悄地掐了一下大腿，他知道日本人的繳納的學費不可能有這么多，這一百萬盧布里還包含著封口費。

連大東的臉上也掛起了淺淺地傻笑，布倫迪更是激動地在后排搖動上半身跳起了“輪椅舞”。

十萬，相當于他在設計院大半年的工資，相當于一輛汽車的半價首付，相當于……高舸齊的思緒越飄越遠，漸漸地他開始懷疑起這游戲幣怎么會這么值錢，這個問題太過于復雜以至于他想跟車里的其他人討論。

阿爾巴茲定律這條“魔咒”限制了玩家在現實世界表達游戲中的記憶，相對的，也限制了在游戲世界中表達現實中的記憶，所以他的問題開不了口。

這條魔咒雖然加強了游戲的RPG扮演原則，也避免了游戲情報通過線下泄露，但卻讓高舸齊的疑問如鯁在喉。

就在這時一輛風馳電掣的肌肉跑車與高舸齊他們的皮卡越野擦身而過，留下了跑車里勁噪的音樂。

“這群狗雜種，仗著有兩個臭錢跑到西瓦羅斯花天酒地。”康納咒罵，他是在罵那些掛職在跨過企業里的“閑人”，這群玩家不屬于赤塔國際和UPRI任一方，不參與戰斗。

他們玩游戲的樂趣是將時間和金錢稀釋，用一個小時和一百塊錢來體驗四個小時和四百塊錢的生活。

想到這里，高舸齊有些明白了，《合約戰爭》里的貨幣不是在區塊鏈上挖礦，他的價值只是因為游戲可以稀釋時間和金錢，既然那些富人的消費品在被享受殆盡什么也不產出，那在西瓦羅斯消費這些東西又有什么區別？即使他是徹底不存在的。

他閉上眼睛，開始使用可以理解分隊戰術和戰爭思維的“俗物大法”來構造這個荒唐的“經濟模型”，但任憑怎么把游戲里的客體怎么比喻，就是參透不了這部荒唐機器的運作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