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反正我已經得到設計院的實習崗位。
我請阿皮到家里來吃飯，親自做飯給他吃。
“變了嗎？”我問他。
“什么？”
“我的廚藝水準。”
他笑一下。
“和從前一樣。”
“沒有長進嗎？”
“有啊!反正和從前一樣好吃。”
這頓飯，我們吃了好久，因為一直聊以前的事，中間他接過幾次電話。
“你好忙。”我不是抱怨，是感嘆，他現在和朋友一起經營公司，他負責國內，朋友負責國外，他的生活過得有點忙碌，而我還是學生。
“去設計院以后，你也會忙起來。”
“嗯，我不會給你丟臉。”
“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不怕我給你丟臉嗎？”
他搖搖頭。
“阿米，不用在意別人的感受，活得自在一點吧！”
我苦笑，我哪里有資格活得自在？
毛豆聽說我要去設計院實習，羨慕不得了。
“你是我們班第一個進設計院的實習生，大家都在嫉妒你。”
“嫉妒我？”太夸張了！實習生而已！“如果我畢業以后留在設計院工作，他們會不會嫉妒得要暗算我？”
毛豆震驚地睜大眼睛。
“留在設計院工作？”
“聽說是有這種可能，主要還是看我實習時候的表現。”
“啊！我也開始妒嫉你了。”
“別這樣!我請你喝啤酒。”
“好，我要喝一打。”
“學校可不收留醉鬼！”
“我開玩笑的。你意思一下就行了。”
于是，我到外面的便利店買了一罐啤酒給她。
她喝著啤酒，央求我在設計院幫她留意一下有沒有別的實習機會。
“打雜都行！反正我不可能回老家，我不想，絕不回去，我要留在省城找一份體面的工作。”毛豆說。
她喜歡喝啤酒，拎著一打啤酒來家里找我，我們坐在陽臺的圓桌邊喝邊聊。
“我家里有三姐妹，我最小，所以可以上大學，那兩個姐姐都只念完初中就出去打工賺錢養家，我是全家人的希望。”毛豆流著淚說。
“村里人都看不起我父母，因為他們沒有兒子。”毛豆接著說。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我想幫她。
怎么幫？設計院的實習機會也是阿皮幫我爭取來的。
但我一定要幫毛豆。
“我會幫你的。”
“謝謝，阿米，我看得出，你經常討好別人，但我覺得不是那種虛情假意的人。”
討好別人，是怕別人找我麻煩，討厭我。
“阿米，誰要敢欺負你，你告訴我，我打得他連親媽都不敢認他。”
“不用那么狠，朝著他的膝蓋用力踢一腳，保證痛得他再也不敢撒野。”
“哦，你好像很有經驗。”
我笑了，想起張樹偉。
“我可是淑女。”
“好吧！淑女，你一定要幫我啊！”
也許被毛豆的直爽感動了，也許被毛豆不幸的身世震驚了。
我決定把設計院的實習機會讓給毛豆，我不需要她感激我，我心甘情愿讓出這個機會。
阿皮很生氣，他不能理解我的做法。
“這么珍貴的機會，為什么讓給別人？”
“對不起，事先沒跟你商量。”
“算了，機會已經給你，你不想要，我也沒辦法。”
我當然想要，而且非常珍惜，可毛豆比我更需要這個機會。
“還會有別的機會。”我安慰自己。
“需要我再幫你留意嗎？”
“不用，你已經幫過我一次。”
阿皮買了一臺筆記本電腦打算送給我。
“這是禮物。”
“機會已經讓給毛豆，這份禮物我受之有愧。”
“收下吧！你也說了，還會有別的機會。”
我勉為其難地收下這份禮物。
“謝謝你。”我盤算著回送他一份禮物，想不想去也想不到合適的禮物，慢慢想吧！
毛豆又拎著一打啤酒來找我，我做了幾樣小菜。
“你家里收拾得真干凈。”
“我媽愛干凈。”
“你的廚藝不錯，跟你媽媽學的？”
“不，她從來沒教過我，她沒時間。”
毛豆舉起啤酒罐。
“阿米，這次去設計院實習的機會，你竟然讓給我，我無以為報，以后你有事，盡管吩咐，我一定為你赴湯蹈火。”
“言重了，好好表現，說不定有機會留在設計院。”
“一定不辜負你。”毛豆仰頭一飲而盡。
她跟我講起許多往事。
“小時候，村里的小孩子欺負我，我姐姐她們總是護著我，我們一起和那些小孩干架，打得鼻青臉腫地回到家，我媽看我們那個樣子，就一直哭，哭到我爸發火，摔東西，罵我媽生不出兒子，還動手打她，她抱著我們姐妹三個傷心的哭，我們也跟著她哭起來，哭得我喉嚨發干，其實我一直都很自卑，我總是想啊！如果我是男孩子的話，該有多好！我爸對我媽可能也會好一點，為什么我偏偏是女孩子而不是男孩子呢？”
愚蠢的問題，刺痛了很多人的心。
“我也是女孩子，我爸媽也不喜歡我，可我從來沒想過，如果我是男孩子的話，會怎么樣。”如果我是男孩子，薛玉和周米就不會離婚了嗎？
薛玉，你不喜歡我的理由有沒有一點與我是女孩子有關呢？
“阿米，我以后一定要成為了不起的設計師。”
我舉起啤酒罐。
“祝你早日成功。”
她喝得爛醉，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我根本拖不動她，拿毯子給她蓋上。
我繼續做著那三份兼職，隨時隨地留意實習的機會。
張樹偉打電話問我，在設計院的實習工作如何，我告訴他，我沒有去設計院實習。
“為什么沒去？”
“我讓給我同學了。”
“薛小米！你個大傻瓜！你怎么那么傻？”
聽他第一次罵我，我忍不住笑了。
“你笑屁啊！”
“對不起！張老師，原來你講的話是屁啊！”
他氣得想摔掉手機。
“張老師會罰你哦！怕不怕？”
“不怕。”
他認輸。
“我是斗不過你的。”
“我又不是野獸。”
張樹偉替我著急。
“你怎么辦？”
“在找新的機會。”
“我問過很多同學，還有老師，可惜沒有一個人能幫得上忙。”
“不要替我操心了。”
“給你三天時間，若你再找不到新的機會，我去找你那位同學要回本來屬于你的機會。”
“千萬不要沖動啊！張老師。”
“別勸我，我可是為了你闖過女生宿舍的人。”
那件事，干嘛還提？我想掛電話了。
他也意識到不妥。
“祝你好運！”
“謝謝。”
機會啊！你在哪里？
周米到學校找我，我剛上完家教課回來。
“你去哪里了？”他問我。
“給小學生上課。”
“你要轉行嗎？”
“如果找不到專業對口的工作，只有轉行了。”
“當初你就應該聽我的。。。。。。”提起當初，他抓緊機會，滔滔不絕地對我說教個不停。
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悠閑地喝著可樂。
“這種東西少喝點。”
現在才來管我，會不會太遲？
“我要去打工了。”我起身準備離開。
周米跟著起身。
“打什么工？”
“奶茶店。”
“奶茶店？”
“對。”
我們一起走到校門口。
“再見。”我對周米說。
他對我說：“奶茶店在哪里？我去看看。”
他竟然想跟我到奶茶店，難道還想嘗嘗我做的奶茶嗎？
“別去，會影響我工作。”
“我只是去看看你工作的環境，不會影響你工作的。”
“算了，我不去了。”我轉身走進校門。
他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我走得很快，故意拐個彎，從他視線里消失。
我躲在一棵大樹后面，偷偷地看他走了之后，才跑去奶茶店打工，差點遲到。
下次周米來找我，我一定躲開不見，他竟然想管我，對我的事說三道四，難道他察覺不到？我都不想見他嗎？
我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阿皮打電話問我打工的地址，我沒有告訴他，他一再追問，我只好告訴他了。
下班后，我看到他站在奶茶店外面等我。
“為什么不進去？”
“怕影響你工作。”
“怎么會！”
我們肩并著肩朝我們學校走去，他塞給我一張名片。
“學姐的公司，缺一名設計助理，如果你愿意去的話，三個月后就可以轉正。”
“這么好？麻煩你了。”我欣喜地把名片收好。
“本來早就想介紹你去的，只是。。。。。。”他猶猶豫豫的樣子。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
“沒事。希望你一切順利。”
“謝謝，那位學姐好相處嗎？你們怎么認識的？”
“還不錯，我們在英國認識的，我和她弟弟是大學同學。”
“哇哦！你們該不會？”
阿皮竟然臉紅了。
“她喜歡過我。”
“嗚！你們交往過？”
“沒有。”
“沒有？”
“真的沒有，她追過我，可我沒答應。”
“為什么不答應她？她長得不好看嗎？”
“這些都不重要。”
我好奇地想問他許多問題，可他終結了話題，我只好作罷。
他送我到校門口。
“我教你的防身術，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
“改天我們一起練習。”
“好。”
我朝他揮手告別，轉身走進學校大門。
燈光下的阿皮，看著我露出溫暖的笑容。
這么溫暖的人，誰不喜歡？
我拿出口袋里的那張名片，上面寫著JU設計公司總經理：吳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