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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那天晚上,薛玉很早就上床睡覺了,她看起來精神很差,吃晚餐的時候也不像往常一樣,會專心聽我講學(xué)校的趣事,自從她換工作以后,每天早上五點鐘起床去上班,一直到下午兩點多才回來。

我放學(xué)回家時,她一般在廚房里準備我們的晚餐,等我洗個手,就可以幫著開餐了,用餐的時候,我喜歡講些在學(xué)校發(fā)生的趣事給她聽,有時她聽完哈哈大笑,有時,她會誠懇地說一些意見和看法,如何處理和老師同學(xué)之間的關(guān)系之類的。

我很擔(dān)心薛玉,她臉色蒼白,彎著腰走路慢吞吞的樣子。

“媽媽,你怎么了?”

“有點不太舒服,可能有點感冒,我睡一下就好了。”薛玉躺在床上,連衣服都沒換。

我趕緊找感冒藥喂給她吃,然后打來熱水給她簡單擦臉,幫她換上睡衣。

她看起來不太好,我緊握住她冰涼的手,守在旁邊不敢離開半步。

“你不用管我啦!我睡一覺就好了。”薛玉睜開眼睛,虛弱地對我說。

“真的不用去看醫(yī)生嗎?”我很不放心地問她。

她仍然固執(zhí)地不肯去看醫(yī)生。

“不用,吃了藥睡一睡就好了。”

我天真的以為她只是感冒了。

“那你睡吧!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叫我,我就在我房間。”

“嗯。”薛玉閉上眼睛應(yīng)了一聲,很輕的聲音,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非常清楚。

如果我知道這是我們倆的最后一次對話,我絕對不會離開她身邊。

她一定是經(jīng)歷過很痛苦的時候,但她沒有叫醒我,她選擇獨自忍受,直到離世。

第二天早上,我猛地驚醒過來,我喊著“媽媽”,薛玉沒有應(yīng)我,我跳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沖去她房間,她躺在床上,一副熟睡的樣子,我松了一口氣,伸出手輕輕摸摸她的臉,她的臉還有溫度,可是我無論怎么叫她,她也沒有醒過來。

“我呢?你也不要我了嗎?”我哭著質(zhì)問她,她沒有回答我。

醫(yī)生說她可能死于突發(fā)的心臟病,我覺得自己很愚蠢。

我不能原諒自己。

薛玉才四十歲,很短暫的一生,她遭受過各種痛苦的打擊,卻還沒有享受過她期望過的幸福。

我想給她期望的幸福,我會做個優(yōu)秀的人,我不會成為失敗品。

我在她面前撕心裂肺地哭著,但她視而不見,無動于衷。

她很殘忍。

我大吼著叫她趕快起來,她仍然一動不動。

她再也不會關(guān)心我,我吃不吃飯,生不生病,她不會管我了。

她會去哪里?我好想知道。

她為什么不帶我一起走呢?她難道不知道沒有她的世界,我一點也不喜歡!沒有她的世界,我該怎么繼續(xù)活下去呢?

入殮師給她化了妝,整理了頭發(fā),很體面的樣子。

只有我知道,她從來沒有體面過,獨自帶著我生活的她,也想體面的活著。

是我拖累了她。

我該怎么辦才好?

我的眼淚已經(jīng)哭干了,嘴里發(fā)出悲傷的低鳴聲,我表情木然地抱著她的骨灰盒從殯儀館出來,外面下著雨,她最討厭雨,我脫下外套包住骨灰盒穿過一片雨霧。

“我不是你的陽光,對吧?”我一個人呆坐在薛玉的墓地前。“理由呢?你說吧!不然我不會原諒你。”

如果我是她的陽光,她不會離開的。

我堅信如此。

為什么我不是她的陽光?

周米沒有來參加薛玉的葬禮,這樣也好,反正他也不是她想看到的人。

我把自己關(guān)在薛玉的房間,她的呼吸聲仿佛就在耳邊。

大人們在客廳商量著薛玉遺留下來的各種問題,房貸,銀行卡,保險。。。。。。還有我的去向。

外婆和外公決定將我們的房子暫時出租,以房養(yǎng)房,我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

我要薛玉回來!

我緊緊抓住薛玉睡過的床,不肯離開。

“我要等她回來。”

外婆傷心地用力試圖拖我離開房間,我的手指摳進床單里。

“不要這樣,她不會愿意看到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她為什么要丟下我?”

“她累了。你讓她好好的休息吧!”

“已經(jīng)休息一個星期了,她為什么還不回來?”

“她很累很累,她需要休息很久很久,我們放過她吧!”

可是,我想她陪著我,我想和她聊天。

她不要我了。

成堆的眼淚從我眼中涌出來,薛玉是愛我的,她怎么會不要我呢?

我躺在薛玉的床上,緊緊抱著她睡過的枕頭,上面殘留的溫暖氣息包圍著我。

媽媽,我愛你!你也帶我一起走吧!

我和外婆整理薛玉的衣物時,外婆忍不住放聲大哭。

“這些都是她好幾年前買的衣服,她為了你,把自己逼得太苦了。”外婆心疼地痛哭一場。

我的心已經(jīng)碎掉,薛玉真傻!她該不會以為她走了就解脫了吧!也對,這樣辛酸的生活當然要早點結(jié)束。

外婆說那就這么想吧!

“她會去另外一個世界,過好日子。”外婆說。

我望著天空上的浮云,流下悲傷的淚水。

“薛玉,你一定去了另一個世界過好日子,對吧?”

她沒有回答我。

一定是這樣!這么想以后,我心里好受了一點點。

原來我不但是周米的累贅,也是薛玉的累贅,沒有我,他們才能過得幸福快樂。

我開始恨薛玉。

“理由呢?你不告訴我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我站在薛玉的墓前,哭著對她說。

外公外婆帶著我回到小鎮(zhèn)生活。

我對薛玉的思念慢慢有了恨意,周米和她都拋棄了我,我覺得自己是多余的。

我轉(zhuǎn)學(xué)了。

我變得沉默寡言,不喜歡跟別人打交道,別人對我善意或惡意的關(guān)注,我一點也不在乎。

如果阿皮在的話,或許我會和他說上幾句,因為我們是一百年的朋友。

但我們已經(jīng)失去聯(lián)絡(luò)。

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聽到外婆和阿皮奶奶聊天,才知道阿皮媽媽因為欠下巨額賭債進了監(jiān)獄,她在進監(jiān)獄前就和阿皮爸爸離了婚,但阿皮爸爸還是將省城的房子賣掉替她還了部分欠債。

好好的一個家就那樣散了。

難怪阿皮那段時間變得很古怪,難怪他會不辭而別,我回憶起那段日子,心酸著,不知道我有沒有安慰到他。。。。。。

希望他現(xiàn)在好好的。

阿皮,你還好嗎?

那天,我放學(xué)回來,正好在路上碰到阿皮奶奶,她剛從街上買菜回來,我們邊走邊聊。

“你媽媽是個好女人,可惜沒嫁到個好男人。那時候我們都安慰她,她至少還有你,等你長大懂事,她就可以享福了。誰知道她這么命苦,都看不到你長大成人。聽說周米連她的葬禮都沒去,那個男人真的太壞了。雖然他很可恨,可你現(xiàn)在還是要巴著他,讓他給你錢,你外公外婆的養(yǎng)老金還要補貼你,不容易啊!”

“我明白的。”我的心隱隱作痛。

我明白什么呢?我也是外公外婆的累贅。

本來我想問問阿皮的近況,但是心情太差,也就沒問。

每晚睡覺前,我對著薛玉的照片說:“你一定要保佑外公外婆他們長命百歲,這是你欠我的。”

照片里的她,很年輕,抱著年幼的我,站在一叢木槿花前,笑得十分開心。

“你騙我,你明明就嫌棄我,還說愛我,愛我的話,為什么丟下我一個人走掉?”我恨恨地問她。

偶然有一天,我竟然在電視上看到阿皮了,他穿著華麗的衣服和另外兩個年紀相仿的男生在舞臺上跳著帥氣的舞蹈,臺下女生們瘋狂尖叫。

他變了,可我一眼就認出他。

他成了名人,與我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已經(jīng)不是我那個一百年的朋友了吧?

他肯定忘記我了,我流著淚這樣認為。

我比任何時候都要孤單。

周米來看我了,他連外婆家的門都沒進,我們站在河堤上,明明河在我們的前面,我們中間卻也像隔著一條河。

“要聽外公外婆的話。”他叮囑我。

我默不作聲地看他一眼。

“你媽她。。。。。。你不要太想她,等你長大以后,會理解她的。”

我什么時候才能長大?什么時候才能懂得大人們的世界?

“這些錢省著點花。”他遞給我?guī)讖堚n票。

我捏著那幾張鈔票,什么也沒說,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恨或許已經(jīng)表達不出我內(nèi)心的憤怒了。

他主動提出給我和薛玉的房子付房貸,這樣房租就可以當我的生活費,外公外婆的經(jīng)濟壓力會小一些。

“不要怪我,我也不容易。男人在外面賺錢很辛苦的。”

我木然望著他,心里在嘲笑他,那是因為他是無能的男人,所以才會覺得辛苦。

“我媽更辛苦。”

周米沉默不語,眉頭皺成一團,他是個可悲的男人。

我提起書包準備離開。

“我走了。等下還有課。”

周米一直跟在我身后,送我到校門口。

“好好讀書,你媽一直希望你能過得比她好。”

“她對你說的?”

“嗯。”

她為什么不跟我說?

沒有她,我不會過得好,就算過得好,沒有她,我也不會幸福。

我頭也不回地走進校門。

周米于我,不過是戶口本上父親一欄寫著他的名字,僅此而已。

薛玉大概也這么想。

她熬過的那些日子,都與周米無關(guān),雖然她之所以要熬,的確是因為周米。

我不清楚周米在哪里工作,住在哪里,我根本不關(guān)心這些,就像他從來不關(guān)心我和薛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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