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之海深處的紅光仍未散去，周默的耳邊還回蕩著那個未完的問題：“她……是誰？”

但此刻他無暇深究。胸口的傷口隱隱作痛，左臂的晶化痕跡正沿著血管緩慢蔓延，意識也在持續流失。銀面將他拽出水面時，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不清。

他們跌落在記憶之海邊緣的一處廢墟中，四周是斷裂的記憶導管和崩塌的數據塔，空氣中彌漫著金屬燃燒后的焦味。

“你還撐得住嗎？”銀面低聲問，語氣里少有的透出一絲擔憂。

周默咬牙點頭，卻沒力氣回答。他的左眼開始發熱，金色螺旋紋路在虹膜中緩緩旋轉，像是某種導航系統正在啟動。他本能地順著那股牽引力望向遠方——新京市的方向。

天邊泛起詭異的紫紅色，仿佛整座城市都被一層透明的薄膜籠罩。遠處傳來斷續的警報聲，人群奔逃的呼喊交織在一起，像一場無聲的風暴正在席卷街道。

“管理局……動手了。”銀面的聲音低沉如鐵，“‘記憶清除計劃’正式啟動。”

周默瞳孔驟縮。他終于明白左眼為何躁動不安——那是量子記憶網啟動的信號。整個新京市的記憶，正在被有條不紊地抹除。

“不能讓他們得逞。”他艱難地站起身，踉蹌了幾步，卻被銀面扶住。

“你現在這個狀態，連自己都保不住。”銀面冷冷道。

“我必須去。”周默聲音沙啞，卻堅定無比，“江硯已經不在了，我能做的，只有阻止這一切。”

銀面沉默片刻，最終點頭：“走吧。”

兩人穿過記憶裂隙，直奔新京市核心控制區。一路上，他們看到街頭巷尾的人們茫然呆立，有人抱著頭蹲在地上哭泣，有人機械地重復著手中的動作，還有人突然倒地，失去意識。

城市正在崩塌。

當他們抵達市中心廣場時，天空已被一張巨大的量子記憶網覆蓋，無數細密的光絲垂落而下，像蜘蛛織就的死亡陷阱，將每一個市民的記憶緩緩抽離。

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座臨時指揮塔，管理局的黑色制服人員穿梭其間，冷漠地執行著清除指令。

“他們在用記憶共振波同步清洗全城記憶。”周默的目光掃過控制臺，心中一緊，“如果繼續下去，所有人都會變成空白容器。”

“有沒有辦法關閉它？”銀面問。

周默沒有回答。他的左眼已經開始劇烈震動，金色螺旋紋路幾乎占據了整個瞳孔。一股陌生又熟悉的能量從體內涌出，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

他閉上眼，任由意識沉入記憶深處。那些被封印的記憶片段如潮水般涌現，畫面閃爍不定：三年前的時間裂隙事故、實驗室里的慘叫聲、無數實驗體在數據艙中掙扎的模樣……

還有一個人影，在所有畫面中反復出現——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站在控制臺前，按下了引爆按鈕。

周默猛地睜開眼，心跳如雷。

“我知道怎么關掉它。”他說，“但我需要進入主控終端。”

“你在找死。”銀面皺眉，“那里至少有二十個守衛。”

“那就掩護我。”周默扯開胸前的三級調查員標志，扔在地上，“我不再是他們的調查員了。”

銀面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兩人迅速行動。銀面引開守衛，周默則趁亂沖進指揮塔內部。他穿過重重防線，來到主控終端前，手掌貼上感應區。

系統識別失敗。

“身份不符。”冰冷的電子音響起。

周默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終端上。這是基因鎖的最后解鎖方式，代價是可能永久損傷大腦記憶中樞。

屏幕閃爍了一下，隨即彈出新的界面：“歡迎回來，周默01號。”

他愣住了。

原來他不是唯一的周默。

終端自動加載出記憶清除程序的結構圖，周默快速瀏覽，發現整個系統的核心是一組加密代碼，只有輸入特定的基因密鑰才能終止運行。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左眼的金色螺旋紋路忽然發出微弱光芒，仿佛在回應什么。

他明白了。

那是鑰匙。

他將左手按在終端上，金色光芒瞬間涌入系統，整個控制塔開始劇烈震動。

天空中的量子記憶網劇烈波動，光絲斷裂，像蛛網般破碎開來。城市的警報聲戛然而止，人群的動作逐漸恢復清醒。

但就在最后一根光絲即將消失之際，終端屏幕突然亮起一行警告文字：

【警告：記憶反噬效應已觸發】

下一秒，一道刺目的白光從終端爆發，周默被掀飛出去，撞在墻上，眼前一片空白。

等他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周圍滿是昏迷的管理局人員。銀面站在不遠處，手中握著一把冒著煙的武器。

“你差點把自己燒成灰。”他說。

周默勉強坐起，胸口劇痛。他低頭一看，左臂的晶化已經蔓延到肩膀，皮膚表面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

“我還能活多久？”他問。

“不清楚。”銀面盯著他，“但你剛才做了一件蠢事。”

“值得。”周默笑了笑，嘴角滲出血跡。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群身穿灰色制服的武裝人員正朝這邊趕來，為首的是一個戴著眼罩的男人。

“是管理局的清道夫部隊。”銀面眼神一冷，“他們來收尾了。”

周默強撐著站起來，目光掃過廣場。市民們已經開始恢復意識，雖然神情迷茫，但至少保留了自己的記憶。

“我們不能讓他們再奪走這些。”他說。

銀面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那你得活著。”

話音剛落，槍聲驟響。

周默撲倒在地，子彈擦著耳際飛過。他咬緊牙關，強行催動左眼的能量，金色螺旋紋路在他身后投射出一道奇異的光環。

光環擴散，形成短暫的屏障，將子彈盡數反彈回去。清道夫隊頓時傷亡慘重，陣型大亂。

“現在！”銀面大喝一聲，沖上前去與敵人纏斗。

周默沒有加入戰斗，而是轉身朝廣場另一側跑去。他的目標很明確——管理局總部。

只要摧毀核心數據庫，就能徹底終結“記憶清除計劃”。

但他知道，這一路上不會輕松。

當他跑過一條小巷時，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真的以為，這樣就能結束一切嗎？”

他猛然回頭，只見一個身影從陰影中走出。那人穿著一件樸素的風衣，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是賣花少女。

但她的眼神，不再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