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吞沒周默的瞬間，他的意識仿佛被撕裂成無數碎片，墜入一片無形的深淵。耳邊沒有聲音，身體也沒有重量，只有無數記憶殘片在眼前掠過，像是被風卷起的紙頁。

他試圖抓住什么，卻什么都抓不住。

下一秒，他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深藍之中。四周寂靜無聲，水壓卻沒有壓迫感，仿佛這并非真正的海水，而是某種由記憶構筑的空間。

銀面的身影在他不遠處緩緩浮現，身形像被水波扭曲般微微顫動。他朝周默點了點頭，做了個“跟上”的手勢。

兩人開始下沉。

越往下，光線越是微弱，但周圍卻逐漸亮起星星點點的金色光球，如同海底深處沉睡的星辰。那些光球靜靜懸浮著，內部隱約可見影像流轉——有人的臉、有城市的輪廓、有爆炸的火光，還有低語聲，像是被封印的記憶在呢喃。

周默心頭一震，這就是江硯曾提到的“記憶之海”。

他們繼續下潛，周圍的光球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地漂浮在黑暗中，仿佛整片海域都是由被管理局抹除的記憶構成。每顆光球都是一段被遺忘的歷史，一段曾經真實存在卻被強行從世界中抹去的過去。

銀面忽然停下腳步，伸手指向前方一處光球密集的區域。那里的光球排列得比別處更加整齊，仿佛形成了某種結構，像是一座沉眠的城市遺跡。

“那里。”銀面低聲說，“是管理局封存核心記憶的地方。”

周默點頭，緊隨其后。他們的動作很輕，盡量不驚擾這些沉睡的記憶體。然而，就在他們靠近時，一道細微的波動突然擴散開來，幾顆光球輕輕晃動，緊接著，其中一顆驟然爆開，釋放出一股強烈的記憶沖擊。

畫面閃現——

一個實驗室，幾個穿著防護服的人圍著一張手術臺，臺上躺著一個嬰兒。屏幕上跳動著數據，標注著【實驗體B：周默02】。

“失敗樣本……”周默喃喃道。

銀面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團消散的記憶，眼神冰冷而憤怒。

“他們在測試我們的極限。”他說，“用我們做實驗，制造‘完美’的記憶載體。”

周默沒有說話，他知道銀面說得沒錯。但他們現在不是來回顧過去的，而是要找到真相的關鍵。

他們繼續前行，穿過那片光球森林般的區域，來到一座由記憶光球組成的拱門前。拱門中央，一顆格外巨大的光球靜靜懸浮著，表面刻著一行模糊的文字：

【觀測站爆炸·原始記錄】

周默的心猛地收緊。

他知道，這顆光球里，藏著三年前的真相。

他伸出手，指尖剛觸碰到光球表面，一陣劇烈的震動便從光球內部傳來。緊接著，整個記憶之海仿佛被激活了一般，周圍的光球紛紛開始旋轉，發出低沉的嗡鳴聲。

銀面立刻警覺地退后幾步，手按在腰間武器上。

“你確定要這么做？”他問。

周默沒有回答，只是閉上眼，任由記憶涌入腦海。

剎那間，天旋地轉。

他看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天。

觀測站內，燈光閃爍，警報聲響徹整個空間。終端屏幕上不斷滾動著紅色警告：

【系統異常！記憶回溯協議失控！】

周默站在控制臺前，手中握著一枚晶核，那是江硯的核心記憶體。他的臉上滿是汗水，眼中卻透著堅定。

“如果不能阻止他們，那就讓一切重來。”他低聲說。

接著，他轉身走向培養艙，將晶核插入接口。與此同時，另一側的嬰兒正在安靜地沉睡，那是年幼的銀面。

周默深吸一口氣，按下啟動鍵。

轟——！！

火焰吞噬了整個觀測站，數據流中斷，所有監控畫面歸于黑暗。

周默的身體猛地一震，意識被拉回現實。他大口喘息，額頭冷汗直流，雙眼充血，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真實的死亡。

銀面扶住他，眉頭緊鎖：“你看到什么了？”

周默嘴唇顫抖，艱難地開口：“我……是我引爆了觀測站。”

銀面瞳孔收縮：“你說什么？”

“我不是受害者。”周默的聲音沙啞，“我是執行者。”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會成為唯一幸存者。因為他根本不是事故的受害者，而是那個親手終結一切的人。

“我毀掉了觀測站，也毀掉了管理局最寶貴的數據。”他說，“但代價是……我也失去了那段記憶。”

銀面沉默了幾秒，忽然冷笑一聲：“所以你現在才意識到，你和我其實沒什么不同。”

周默抬頭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我們都只是他們的工具。”銀面繼續道，“區別只在于，你是被選中的，而我是被拋棄的。”

周默沒有反駁，他知道這是事實。

就在這時，遠處的光球群開始劇烈震動，仿佛感應到了什么。緊接著，一道強烈的紅光從更深處的海底升起，像是某種警報信號。

“他們發現我們了。”銀面臉色一變。

周默迅速收攏思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們必須離開這里。”

話音未落，四周的光球開始躁動不安，有的甚至開始自行爆裂，釋放出混亂的記憶片段。整個記憶之海仿佛陷入了某種失控狀態。

銀面當機立斷：“走！”

兩人迅速向上游去，身后的紅光越來越亮，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

隨著他們不斷上升，周圍的記憶光球開始加速旋轉，形成一個個漩渦狀的通道，仿佛通往不同的時間節點。

周默的目光掃過那些通道，忽然停在一個熟悉的畫面——

賣花少女站在老街的巷口，低頭整理手中的花束，陽光灑在她身上，溫柔而靜謐。

他愣了一下。

“怎么了？”銀面回頭。

周默沒有回答，而是下意識地伸手觸碰那個畫面。

剎那間，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情感涌上心頭。他看到自己與女孩并肩走在街上，彼此交談，笑聲清脆。那一刻，他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

但畫面一閃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頭痛和胸口的灼燒感。

“你瘋了嗎！”銀面一把拽住他，“現在不是看回憶的時候！”

周默咬牙忍住疼痛，勉強穩住意識：“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銀面皺眉：“誰？”

“那個女孩。”周默喘息著說，“我在現實中見過她，但她不該出現在這里。”

銀面的表情變了：“你確定？”

“我確定。”周默目光堅定，“她不是管理局的產物，也不是實驗體……可她的記憶，為什么會存在于這片海域？”

銀面沒有回答，而是死死盯著那片已經消失的畫面。

這時，下方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某種龐然大物正在破水而出。

“來不及了！”銀面低吼，“再不走，我們就真的走不了了！”

周默咬牙，最終還是收回視線，跟著銀面迅速上浮。

水面之上，是未知的命運。

而在他們身后，記憶之海深處，那道紅光依舊在緩緩升騰，仿佛某個沉睡已久的存在，終于睜開了眼睛。

光球開始崩塌，記憶開始流動。

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