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卷著雪片漫天飛舞,白天被行人踩踏的已經融化的雪地又凍成了堅冰,街道冷冷清清,偶爾有三兩行人頂著風雪步履維艱。
張潔手腳凍得有些僵硬,不時的用手套抹擦著鼻涕,完全沒有了淑女形象。她圍著小區周邊找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見到夏雪的蹤影,這期間劉宇他們也沒打電話過來,說明他們也都一無所獲。這片本來就是老舊小區,街道多,胡同多,要是存心躲起來,別說七八個人,就是七八十個人撒網找也未必找的到。
張潔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機,時間已經接近午夜,氣溫也下降到了零下十二度。夏雪跑出去的時候只穿了秋衣單褲,在零下十幾度的街頭會被凍成什么樣張潔不敢想象。她心里祈禱著這孩子別太任性,至少也找一個避風的地方躲躲。
“小潔!”童欣的聲音突然傳過來。
張潔轉頭,看到童欣在不遠處的車里向她招手。張潔上了車,趙晗遞了一個暖寶寶給她。
“他們人呢?”張潔一面哆嗦的撕開暖寶寶,一面問。
童欣說:“有人說在鞍山路好像見到了夏雪,他們現在開車過去了。”
“夏雪會不會去了歌舞團?”王媛媛一旁小聲的說。
“應該不會,太遠了。”趙晗說:“剛才許光他們沿著去歌舞團的路開了十多分鐘的車,要是夏雪真去歌舞團應該在路上就碰到。”
童欣:“許光剛才聯系了出租公司和公交公司,沒人見過夏雪,他的同事現在也在幫忙找,歌舞團那邊也有人過去了。”
張潔:“這孩子太任性了!她沒帶手機,身上也沒錢,估計是走不遠。可能在沿街的店鋪里或者避風的地方,開慢點找。”
趙晗開著車沿路尋找,每路過一家還營業的店鋪張潔都會下車詢問,就連自助銀行都要下車看看夏雪是不是在里面避寒。王嚴舒打電話過來說在鞍山路也沒有找到夏雪。夏招順還在大大小小的胡同里穿行著。
時間已經到了凌晨兩點,雪停了,可風更大了,氣溫變得更低,街道上早已行人絕跡,就連往來的車輛也變得稀少。
“還好河面結冰了,不然我都怕這孩子跳河里去。”車沿著濱河路向北,趙晗一面開車一面說。
“能想點好的嗎?”張潔瞪了她一眼。
“我們可能想差了!”童欣看著窗外凍結的河面,突然做直了身子,“我們剛才覺得歌舞團太遠,可如果夏雪是從河面上過去的呢?”
歌舞團在東城,中間隔著海河,如果繞道從跨河大橋上過差不多有十多公里,可是如果直接從河面上穿過距離就近了很多。
趙晗:“可是許光讓同事去歌舞團找過,說是沒見到夏雪。”
“可能有個時間差。”童欣:“而且歌舞團不小,房子也多,要是走馬觀花似的找真未必能找到,夏雪也不是喊兩聲就會自己跳出來的主。”
張潔:“先去歌舞團看看。”
半個多小時,車停在了歌舞團門口。下了車,張潔幾人跟著王媛媛鉆過大門縫隙。白天剛搬遷過,歌舞團大院里比較雜亂,各種廢棄物扔的滿地都是。
“上次夏雪帶我去的是排練廳。”王媛媛說。
在王媛媛的帶領下,幾人彼此攙扶著,一面喊著夏雪的名字,一面直奔排練廳。
找到了排練廳,發現門是鎖著的,張潔通過門縫往里瞅了瞅,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
“那邊有窗戶可以翻進去。”王媛媛指了指不遠處的破窗戶,“上次夏雪就是帶我從那進去的。”
張潔墊著腳,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在燈光亮起的一刻,一串血跡突然出現在窗沿上。血跡已經被凍結,呈暗紅色,看得人心里發毛。
“夏雪!”眾人驚呼著翻窗而入。
排練廳被清理過,顯得空空蕩蕩的,一些紙張雜物散落的滿地都是,手電筒沿著排練廳四周探查,一個蜷縮在角落里的身影終于出現在燈光里。
“小雪怎么樣?”
劉宇幾人趕到醫院的急診室,見到門口的張潔幾人,夏招順急著問。
張潔說:“在外面凍的太久了,身體嚴重失溫,肩膀上有傷,應該是翻窗戶的時候不小心被碎玻璃劃傷的,傷口挺大,不過醫生已經給處理了,估計要在醫院觀察兩天。”
“找到她的時候意識都已經有些模糊了,要是再凍上倆小時結果真是不堪設想。”童欣一旁心有余悸的說。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夏招順喃喃自語,身子還有些不自主的發抖。
劉宇透過門縫,看到夏雪正躺在病床上輸液,趙晗坐在她病床邊看護著。
“一身秋衣秋褲在零下十幾度的冰天雪地里凍了七八個小時,別說是個孩子,就是皮糙肉厚的王參謀都扛不住。”看到夏雪沒大事,許光心情也放松下來。
“什么事都扯上我,小心我炸你一臉肥油!”王嚴舒瞪了他一眼。
“行了,都什么時候了你倆還貧嘴。”張潔白了他們一眼,“現在要考慮的是接下來怎么辦。”
“我們能怎么辦,這事最終還是要看交警那邊的責任認定。”王嚴舒說。
“我覺得夏雪情緒過激并不完全是因為交通意外。”童欣看了幾人一眼,說:“說實話,你們到底信不信夏雪的話?”
“我當然信小雪。”夏招順毫不猶豫的說。
“我也信夏雪。”張潔說。
劉宇:“我也信,這孩子雖然喜歡惹麻煩,但她從來都沒撒過謊。”
“我不是不信,不過我畢竟是警察,凡是不能從主觀情感出發,還是得講證據。”許光說。
王嚴舒一旁連連點頭,“從感情上我肯定相信夏雪,不過。。。。。”
“我明白你的意思。”童欣打斷王嚴舒,“不管是相信還是帶有疑慮,我們都不妨假定夏雪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在騎車的路上發現一個倒地的老人,于是下車查看,并打了120予以救助,不巧的是當時風大,把她停在一旁的自行車吹倒了,砸在了老人身上,結果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夏雪確實是這么說的。”許光點頭,他在交警支隊看到了問詢記錄,基本和童欣說的差不多。
童欣:“如果我們信任夏雪,那么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幫她證明她說的是事實。”
“可是怎么證明?”王嚴舒說:“那個地方沒有監控,目前有沒有直接的目擊證人,傷者也還沒醒。就算傷者醒了,會說什么也不確定。”
劉宇:“你是怕她咬夏雪一口?”
王嚴舒撇了撇嘴,“這種事難道很少見?”
“交通事故一般就是看現場痕跡,目擊證人和監控證據。現在現場對夏雪確實不太有利,因為雪天,當時又急于救助,所以現場破壞的比較厲害,也沒有留下現場照片,只能確定夏雪的自行車和老人確實發生了身體接觸,這點醫院那邊也證明了。”許光說:“所以現在只能從監控和目擊證人上想辦法。”
“那塊沒有監控!”王嚴舒強調。
“可是有車經過啊”許光看了王嚴舒一眼,“現在一般的私家車都會裝行車記錄儀,也許會拍到完整的視頻,此外事發地段的旁邊就是萬都花園,其中有好幾個單元臨街單元也都有可能看到現場情況,再就是路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排除,也可能真有看到事情發生經過的。”
王嚴舒:“那可是大海撈針,看運氣了。”
劉宇:“那也得撈啊,我們既然相信夏雪,就應該盡力去幫她證明。”
王嚴舒:“可要是找不到證據呢?”
“這個時候夏雪需要的是信任”童欣想了想說:“其實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找到真相的,我們有時也不得不接受一些不那么公平的結果,在這種情況下來自身邊的信任就格外重要,它可以緩解痛疼,可以讓人正視現實,也可以讓人對生活,對未來不那么悲觀絕望。”
張潔:“所以我不只是要找證據,更要讓夏雪知道我對她的信任,即便沒有任何證據依然無條件的信任。一個學期了,我看著夏雪一路走過來,看著她一點點的變化,成長,一步步的走向正軌,看著她從無助絕望,到對未來充滿希望,我不能讓一切就這么被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