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事情很常見，前一任搞的爛攤子，下一任來了肯定不會接手，太蠢了。

長平還有一處小區，地理位置很好，十年前就在建，可現在還沒竣工。

原因是第一波開發商是本地小房產企業，不知道老板怎么玩的，資金鏈玩斷了，火速收拾細軟跑路。施工隊拿不到錢，當然罷工不干了。

當時還只是起了個地基和架子，連個樓型都還沒弄出來。

還是政府找人接盤，結果弄一半，綠色安全網都還沒拆，開發商又崩了……

然后就是找第三個接盤的，好不容易大致把樓碼出來了，遠遠的看挺好，施工隊也走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現在都還沒開盤。

沒人知道第一批買房的人怎么拿回自己的首付款，反正沒一個人住上房子。

前兩年傳出有人想拆了蓋成商業中心，可因為地段比較好，地皮太貴了，沒人拆得起。

如今這片住宅區依舊空空蕩蕩，成了一些無家可歸之人，或者心懷鬼胎之人的最佳住處。直接撬開門住進去，一張超大的紙箱展開撲在地上就能睡一晚。

這還算是好的，北園區更加荒涼，陳小年站這甚至能一眼看到遠處的河堆。

“艸，這有什么選址的必要，到處都是荒地爛尾樓，隨便找片空地，蓋幾間板房車間就完事了。起四面墻圍起來，上面蓋個斜頂鐵皮棚，妥了！”陳小年逼逼叨叨的說。

張日天搖頭，“你說的那是大工廠，有大型設備和連續的流水線。跟我的小玩具廠不一樣……”

不過陳小年有句話說的對，選址選在哪真的無所謂，一不信風水，二不看交通，三沒有差價。

“我看靠近路口這塊地就不錯，你可以把廠牌掛在路口，來來往往都能看見你的廠名，免費投放廣告。”

“我覺得靠河邊的好，風水好環境好，在這上班都舒心。”

“胖子你傻了吧，這是工廠又不是療養院，你覺得工人在乎環境好不好嗎？”

“當然在乎，在一個好的環境，人的心情就會變好，心情好了干活的效率就上來了。”

陳小年聞言無比詫異，“你在放尼瑪的香香屁，你怎么不在你輕食店門口移植兩棵真的櫻花樹，到時候在上面掛上水晶吊燈。不止是你的店員看了心情好，連客人的心情也會變好！”

胖子撓撓頭，“這……沒必要吧，為了吸引客人，移植兩棵櫻花樹，成本太高來了，后期的維護成本也高，太麻煩。”

“誒？主要是為了員工的心情嘛，心情好了，干活的效率就上來了。”

“你……”胖子面紅耳赤，“你這就是抬杠！鍵師傅一秒十拳也太猛了。根本不是一碼事，這條河又不要錢，沒成本的事情。”

陳小年撇嘴，“你就是瞎幾把扯犢子，誰家工廠員工沒事賞花賞月的，上班時間埋頭在工位上十二個小時起步，上下班急匆匆，誰閑的蛋疼看你一條破河……”

這是真的，陳小年高中畢業，家里讓他去打工兩個月，體驗一下獨立的感覺，嘗試一個人生活。

他去了外省的一個工業城市兼旅游城市，定位和本省的中林市差不多，要環境有環境，要廠子有廠子。

而且，他在的工廠就有一條河穿過去，把廠子分割成東西兩塊。

說起來也有意思，東邊是高科技車間，里面的人起步是大專，沒有所謂的流水線工人，有的是更體面一些的操作員。

而西面，也就是陳小年打工的車間就是純粹的一線，夏天悶熱冬天陰冷，天熱的時候車間氣溫都在35以上。加上機器散熱夸張，所以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陳小年干了兩個月，上班坑頭走路，下班死了半截……整整兩個月，他沒有走到河邊正經看過一眼！

每天都從橋上過，去東邊食堂吃飯，一天來回兩趟，整整兩個月，他都不知道那座橋是以工廠名字命名的。

有些人，光是活著就已經很累了，風花雪月聊天賞景，那是有經濟實力的人才有資格擁有的美好。

陳小年干完兩個月回家，在床上賴了好幾天不肯起來，想一次性把覺睡足。

可不知道怎么的，早上一到六點就睜眼，然后介于迷糊和清醒之間反復橫跳，死活都睡不著，腦子里嗡嗡的全是機器的聲音，還有工人卸板材的撞擊聲……

陳小年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段時光，除非真的到了活不下去又沒有其他路走，家里就等著他工資買米下鍋了，否則打死他都不可能再進工廠干活！

胖子不知道他還有這段經歷，因為高中畢業那兩個月，他在瘋狂減肥，兩個月瘦了三十斤，然后用半個月長了三十五斤。

“小年說的對，靠路口好一點，哪怕廣告效應微乎其微，也比沒有的好。”

張日天拍了板，然后半開玩笑的問，“你倆打不打算入一股？”

“得了吧，我還欠你十萬，什么時候我把一屁股欠款還清了，什么時候再說投資的事情。”陳小年嘆氣。

“別看我，我小年兒子也欠我十萬沒還，手頭也不寬裕。要不然這樣，我把他欠我的債轉移給你，就當我入股了，我覺得合理。”胖子的如意算盤打得很穩。

張日天笑罵他不是東西，想用欠條入股，世上拿來這種好事，“其實這里哪都好，就是一點讓我不舒服。”

他伸手一指對面那條街，隱藏在茂盛樹林背后的大煙囪，此時還在不停地噴煙。

這根煙囪不是什么工廠排放，大部分長平人都知道它是什么……

后面是一家火葬場兼殯儀館，是長平最早的，也是目前最大的一家火葬場。他們仨參加過很多次家里長輩的葬禮，基本都在這家火葬場。

送過去是個青臉呲牙的尸體，出來就是個小匣子。

大白天的見火葬場，心里多少有點不舒服。陳小年一拍腦門，“差點忘了這家火葬場，你要選在路口的話，離火葬場有點近。”

胖子大大咧咧，“這有什么了，要不是遠遠看見大煙囪，誰會知道樹林后面有個火葬場。”

“確實沒什么，我不講究這些，我是開廠賺錢的，又不是搞服務業，我還管工人心情？”張日天表示無所謂。

“你已經有資本家的潛質了，我很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