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從窗戶口照射進來,一陣冷風吹得草堆下的人發冷。護城河外郊區的破廟內,在沾滿了灰塵的石像后,堆滿了一堆雜草,而在那堆雜草下面,有什么東西動了動。
隱約聽到了腳步聲,有幾個人焦急地跑進了破廟內。
一名身著黃布破衫的婦女說道:“這天氣說變就變,這會就開始轉冷了。”
“馬上過冬,我們的日子又不好過了?!绷硪幻麐D女也隨聲附和著,“主要是,你還帶著小孩,不容易啊。”她穿著打滿不同顏色布料的補丁衣服,臉上也是臟兮兮的。
看她們的打扮,應該是驪國的難民,落難成了乞丐。
“你聽說了嗎?”黃布破衫的婦女開始閑聊說道:“勤王府今天亂得不行了?!?
“為什么?”另一名婦女問道。
黃布破衫的婦女將熟睡的小孩放到稻草堆出的床上,然后來到那名婦女身旁,盤腿坐下,說道:“我去勤王府后院那條街討口飯的時候,聽里面的護衛們在說,昨天夜里勤王妃的住所被大火權燒沒了,而且,連勤王妃也被燒沒了?!?
“不會吧?”另一名婦女明顯不太相信。
黃布破衫的女子說道:“是真的,那護衛親口說的,我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而且,王爺這幾天還不在府中?!?
“上午連宮里的人都過去了?!?
另外那名婦女驚訝地說道:“那,那勤王妃死了?”
“差不多了,那尸體都被燒焦了,面目全非?!秉S布破衫的女子點了點頭,又說道:“不過,人家好歹是北漠公主,是勤王妃,就算是死,也比我們活著討生活的人要風光?!?
“那是啊,人家是皇親貴族……”
“得早些準備過冬的衣服了?!?
“是啊……”
“……”
那兩名婦女繼續討論著生活中的瑣事,而草堆后的人突然冒了出來,聲響嚇到了破廟中的那兩名中年婦女。
她們面面相覷地看著澄初,說道:“你是誰?”
“你怎么在這里?”
澄初晃了晃腦袋,以為宿醉,頭還有點疼。她慢慢走到那兩人的面前,問道:“你們剛才說的真的嗎?”
“什么是真的?”
澄初說道:“勤王府發生的事情?!?
“當然是真的,是我親耳聽見的?!秉S布破衫的女子揚了下頭,十分確定這個消息的正確性。
可是,澄初十分疑惑。
真正的勤王妃明明就在破廟里醒來了,那么王府中被燒焦的尸體是誰?又是誰救了她?為什么要用這種偷龍轉鳳的方法?而且,秀蘿怎么樣了?
她很擔心,但是不敢貿然現身,只能見機行事。
此時,勤王府中。
太后在勤王府的耳目在昨夜就去通稟了太后,所以一大早太后就派人來探查究竟了。
那具被燒焦的尸體已經擺放在靈堂內。
大夫前來探診,查出秀蘿中了毒,一直昏迷不醒,而且毒性很深,怕是無藥可救了,只能開點藥緩解毒性。
沒人知道昨夜到底發生了什么。
于是,太后派來的人就先行回宮稟告。
下午的時候,陛下親臨王府,因為勤王不在的緣故,所以他帶著御醫親自到府慰問。
清玄看著掌事問道:“帶我去看?!?
“看?”掌事愣了一下,馬上反應了過來,領著陛下到了祠堂,說道:“在那里?!?
“能確定是王妃嗎?”清玄壓著心頭的情緒,故作淡然。
掌事回道:“尸體被燒得面目全非,看不出來。因為還沒確認尸體的身份,所以沒有處理過尸體,還是死前的模樣,不過看她的穿著打扮和王妃很像……還是得等王爺回來,才知道?!?
說著,掌事嘆了口氣。
突然,一名護衛來報,把掌事喊了出去,“掌事,你快去看看,冬兒那鬧得不行。”
“怎么了?冬兒他又怎么了?”
“說是,剛才碧螺回來了,知道王妃出事后就跑了,冬兒說碧螺逃走了,哭著鬧著要去把碧螺抓回來。”
掌事嘆了口氣,說道:“都這個時候了,還去抓小小的侍女做什么?”
“算了,冬兒是死腦筋,又對王妃那么衷心,我還是去看一眼,免得出事?!比缓螅剖戮统逍辛藗€禮,說道:“陛下,老奴去處理點事情,您要不要回里堂休息下,這里……”
“無礙?!鼻逍戳怂谎?,說道:“你去忙吧,我在這待一會就走了?!?
“是?!闭剖曼c了點頭就告退了。
祠堂內,只剩清玄和一具棺材。
“告訴我,不是你,對不對?”清玄的步伐像是被灌注過水泥,重得不行,每向前走一步,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他們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覺得實在太荒唐了,怎么可能呢?”清玄扯了一下唇角,說道:“是我說要你等我的,可以你怎么可以先走呢?”
“不會的……”
清玄已經來到棺材前,微微顫抖的雙手撫摸上棺材的邊緣,說道:“只看一眼,只是確認一下不是你就好?!?
一定……不是你!
他打開棺材,猛地深呼一口氣。棺材的內人被火燒得面目全非,布料和肌膚粘附在了一起,已經分不清哪里是布料哪里是肌膚了。
突然。
“陛下,你這是在做什么!”
勤王接到掌事的飛鴿傳書,不顧洛欣,就這么馬不停蹄地趕回來,所見到的就是眼前的場景:陛下看著棺材內的尸體,露出他從未見過的哀痛神情。他的腦中突然閃現過那日的情景,他看到陛下著急地抱著澄初進了皇宮,眼中再無他人。
一個差不多快成型的想法,就這么蹦入他的腦中。
勤王走到清玄的面前,冷漠地問道:“陛下,多謝您的關心,只是這棺材里的人到底是不是勤王妃,都是我府里的人,陛下還是不需太過操心了?!?
“你回來了就好?!鼻逍粗x開棺材幾步遠,說道:“朕只是擔心王府的情況……”
勤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就算再擔心,也不需要陛下露出這樣的神情,看著可能是我妻子的尸體!”
勤王,是第一次對清玄露出這樣的態度,是第一次,也許,不會是最后一次。
清玄眨了眨眼,從勤王的眼眸中看出了很多情緒,很復雜。
“朕先回宮,你好好處理你王府的事情?!?
清玄說完就離開了,這次,勤王連恭送的動作都沒有。
勤王現在的心情可以說是很復雜,痛心嗎?很痛。恨她嗎?也恨。擔心她嗎?很擔心。愛她嗎?愛……
他看著棺材中的人,猛地露出悲痛的神情,似乎只需要這一秒就能斷定她就是澄初!
“你連死,都要穿著他的披風嗎?”
……
猛然,勤王身體內氣息不大亂,然后一口鮮血從他的嘴邊溢出,而他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也察覺不到嘴邊溢出的鮮血,只是出神、發呆地看著某個地方。
勤王,第一次感受到心痛的感覺,在遇到澄初開始,就注定了往后余生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