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憨到了王府最偏僻的院落,站在院門口,不敢走進去。
秀蘿回頭看了一眼,喊道:“進來呀,傻愣著干嘛?”
“王妃住……破屋子?”傻憨歪著腦袋,憑他的腦容量愣是想不明白,為什么王妃住的地方還沒他那屋子好呢。
這里是王府最偏僻的院落,以前府里人多的時候,專門給臨時工用的住所。原本就建造得很簡單,大門進去就是內院,沒有前院,內院里除了正房、過廳和后院就是長滿雜草的空地。在其他人眼里這就是最荒蕪的院落,但在澄初的眼里這里卻是可塑性極強的花園。
“就把東西放這里吧,辛苦你了。”秀蘿指著過廳的走廊,示意傻憨將東西放下。
傻憨低低地“嗯”了一聲,將東西放下后,不知道該不該離開。
突然三名侍女站在院門口,偷看著院內的情況。
當她們看見傻憨時,紛紛露出強烈的神情,似乎很想馬上沖進來抓住傻憨,可又看是王妃的住處,而不敢擅自進來。
“你,你先進去通報一下?”
“不,你去,我聽說王妃可兇了,我不敢……”
“那怎么辦?你不敢我們也不敢啊……傻憨怎么還不出來,急死人了。”
“而且我聽說北漠的人都喜歡群毆,一個不開心就打起來。現下王妃第一天來府,就被王爺貶到這個地方,你說她能有好脾氣嗎?”
就在她們討論的時候,不知從哪里傳來的聲音,卻沒有看見人影。
“你們在說我嗎?”
澄初在院內聽得一清二楚,說來應該是要謝謝夫子那本秘籍書,從小被迫背了下來,雖然夫子用欺騙的手段不太高明,但用處真的很大。那本秘籍,沒有名字,但應該是某種真氣書籍,提高了的聽力和視力,也是練習學武的基礎款配置。
說著,她從正房內走了出來,朝傻憨也看了一眼。
三名侍女的花容一下子失色,就怕王妃一個不開心就責罰她們,于是她們立刻并排著快步走了進來。
來到院內后,一名女子首先說道:“請王妃恕罪,我們也是道聽途說的,實在是欠缺考慮,下次再也不會亂說了。”
澄初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叫什么?”
“我叫阿妙。”女子回答道。
“哪里當值的?”澄初繼續問道。
阿妙吞了口干沫,有些不明白王妃為什么突然問這些,難道是要想著其他辦法折磨自己嗎?“回王妃,阿妙是王爺的貼身侍女,負責王爺的日常起居。”
澄初點了點頭,她只是單純覺得阿妙是個有責任且不會推脫的小姑娘,看年紀也不過十七八歲,接著說道:“放心,我沒有要怪責你們,你們是找傻憨的?”
“是。”阿妙說著,又露出焦急的神色,不知道該不該說。
“但說無妨。”澄初笑了一下,這一笑讓阿妙等幾位侍女愣神了片刻,眼前這個善良美麗和藹可親的王妃,和外界的傳聞完全天差地別好不好!外界的傳聞真的不可信!
“王妃,是這樣的……”阿妙露出手中拿著的深色披風,只見那披風被割破了一個小口子,接著說道:“傻憨早上去給王爺拿文書,走的時候把披風弄到了地上,準備撿起來的時候不小心給割破了口子。”
“王爺不會連一條披風都和你們斤斤計較吧?”澄初問道。
“可這不是普通的披風……我們本想替傻憨隱瞞著,誰知道他割破的是先帝御賜的披風,全驪國就三件,還有就是太子和凜王爺了,這……我們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阿妙回答。
另外一名侍女也說道:“是啊,王爺自然不會責罰傻憨,肯定會怪到我們的頭上的。”
語氣多少帶著埋怨,似乎是在告訴大家:他是個傻子,王爺不會怪罪他的!
澄初看了傻憨一眼,只見他一直低著頭,手指絞在一起,也許他聽得懂那名侍女抱怨的話,只是因為他一直低著頭,所以沒有人能看見他的表情。
這一幕,讓她想起了九歲時在皇宮中的她。那時,幾名婢女罵她是北漠王室的野種,她瘋了一樣沖上去就是一頓亂打加亂咬。然后太后在眾人面前安慰她,做足了慈祥的模樣,可背地里卻警告她,警告她要在皇宮中安分守己,不然遭殃的會是她親近的人。
回憶,歷歷在目,所以有些感同身受。
同情心又或者是對命運的小小抗拒,她決定拯救這個叫傻憨的少年。
于是,她走到傻憨面前,輕聲說道:“放心,我會替你解決,下次注意點,知道嗎?”
說完,她走到阿妙的面前,拿過她手中的披風,想了一下說道:“你們在這等我一會。”
然后,澄初帶著秀蘿進了正房。
外面的侍女焦急得等待著,其中一名說道:“能相信她嗎?”
“注意你的用詞。”阿妙看了她一眼,略帶嚴肅地說道:“她是勤王府唯一的王妃,我們只能相信她。”因為阿妙是勤王的貼心侍女,在勤王府的地位可見一斑,所以沒有侍女敢反駁她。
片刻后,王妃就走了出來。
“你看看。”她將披風還給了阿妙,又突然問道:“我今早聽掌事不小心說了一句,洛欣郡主上午來過?”
“是……不過王爺不在府中,她就離開了。”阿妙不明白澄初突然的問話,直到她看到披風上繡上的“越”字,是勤王清越的名字。
澄初接著說道:“一會你看準勤王回來的時間,在他屋中等著,然后替他蓋上披風,順口說一句,今早洛欣郡主來找他了,等了好一會才離開。”
“其他就不用多說了,若是王爺問起來,你就說不太清楚。”
“明白了嗎?”澄初淡淡地說著。
阿妙點頭,立刻了然地露出笑容:“明白了,明白了。”這樣王爺就會下意識以為這個“越”字是洛欣郡主等待中留下的。
澄初點頭,刻意朝另外兩名侍女說道:“這事,可就我們知道,切不可再多嘴亂說了。”
“是,王妃。”
得到了滿意的解決辦法,她們就立刻趕回勤王的屋中,準備照著澄初的劇本,開始表演。
這時。
“我……我喜歡冬天。”傻憨突然說著,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大著膽子看向澄初。他的眼眸真誠而令人心疼,活到現在連個名字都沒有。
“那我喊你冬兒吧。”澄初笑著,本是不經意起的名字,卻不知道成了他以后唯一的念想。
“冬兒……”傻憨反復念著這個名字,露出幾不可見的笑容,說道:“好,我叫冬兒,我叫冬兒……我有名字了。”
澄初露出一抹笑容,繼續說道:“以后若有人再喊你傻憨,你要堅定地告訴她們,你叫冬兒,知道嗎?”
“知道!冬兒知道!”說著,冬兒一蹦一跳地說道:“我要趕緊去告訴大家!”
“王妃,冬兒先走了,冬兒要去通知大家。”
澄初點頭,喊道:“去吧。”
之后,在勤王府短短數半月,澄初已經混得如魚得水,掌事那邊一有難事就會來找她解決,而侍女們也因為澄初偶爾的小禮品和溫暖的話語而慢慢接受了她。
雖然更像是勤王府的婢女,連自己夫君也沒見過一面,但她儼然已經將勤王府除了勤王外的所有人收的服服帖帖,身心第一次感受到全然放松。
自由啊,多么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