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個小湖邊坐一會成了路南每天的固定行程，自從第一次看到那群小孩下水開始，這里逐漸火爆起來，現在經常有小孩來下水了，他們一般都是偷偷來的，是瞞著父母的，因為這可不是安全干凈的游泳池。

在入秋的時候，天已經有點涼了，依然有小孩在這水中游泳玩耍。也就是在這一段時期的一天，路南像往常一樣，坐在岸邊的石頭上，他當時在呆呆地望著天空，云很高很高，他看著云變幻形狀，鳥兒在空中穿梭。

當他聽到小孩的呼喊聲時愣了一下，他轉過頭來呆呆地看著在水中撲騰的小孩竟突然不知道該干什么了。

待他回過神兒來時，看見一個人已經躍入水中，是個女子，身材苗條，皮膚白嫩，她蝶泳著向前，輕盈靈動，速度很快，頭發在水流中向后漂散著，就像條大個的太湖銀魚一般。路南不知道當時為什么要把她形容為太湖銀魚，但很快就有答案了。

那女子把一只手伸到那小孩的胸前讓他抱住，然后向上托起他往回游。另外的幾個小孩跟在她后面。路南跑到離他們最近的岸邊接應，女子把溺水的孩子推過來時，路南一把抓住提到岸上來，小孩沒有什么事，只是受了點驚嚇。

女子的衣服全浸濕了，上衣、褲子都緊貼在身上。她用手把濕發撥到耳朵后面，露出清秀的臉龐，路南看著她，吃了一驚。

路南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女子披上。

“哦，謝謝！”女子這才移過視線仔細看看他。

路南微笑著，那女子的聲音也還是很熟悉的。

女子轉過來調過去全方位看著路南，終于也笑起來。

“南哥？！”她高興地擁抱上來，差點就要咬他一口了，“你留了個胡子換了個發型我差點沒認出你來！”她身上的水把路南胸前腿上也給殷濕了，涼爽宜人。

“沒錯，是我！你游泳游得可真好，你在水中也很漂亮。”

“那當然，我們家可是捕魚為業，我從小在水中長大的！”王梓琳驕傲地說，她嘴上的口紅因為在水中游了一遭的緣故泛出紅暈來，路南拿出張紙幫她擦了擦。

“不必在意它！”她咧嘴笑著。

“你現在在這兒做什么呢？”

“教師！我馬上要去汶川支教了，哦，要見到那些可愛的小寶貝了！”梓琳把長發擰了擰，“你啥時候從監獄出來的？”

“快半年了，在里面過得不錯！每天吃飯睡覺，和伙伴們耍，不用操心什么事，里面都是些有趣的人呢！”

王梓琳笑起來：“里面那么好還舍得出來？”

“要出來啊，在那里面沒事干就每天思考，思考，思考的要發瘋了。”

“你思考出什么來？”

“思考出來了些東西，但是是半成品！”

“半成品？”

“對，在出來后再整合了一下才變成成品。”

“什么？”

“我明白了為什么我以前活得不快樂了，都是因為我目光太長遠了，只看到未來，看不到現在。”路南抓著梓琳的袖口，牽著她走。

“你要帶我去哪？”

“去換件衣服！你身上還濕著呢，去我家換衣服，就在附近。”

他們經過豬肉店時，老江喊道：“你從河里撿了個女人回來嗎？”

“梓琳！這是梓琳！”

“什么？從樹林里撿的？”他踮起腳從顧客的頭頂對路南喊著。

“這是梓琳啊！我對你說過的梓琳！”

老江從店里走出來，像見了什么寶貝似的打量著姑娘，雖然梓琳因為下水花了妝，但那只是為她增加了一絲俏皮可愛。

“你是梓琳？傳說中的梓琳？”

“我什么時候成了傳說人物了！”梓琳大笑起來。

“快告訴我，你第一次見路南的時候，他是什么樣子。”

“聰明、有夢想，又有點青澀。”

路南倒是沒想到王梓琳給自己的評價還有“青澀”這一點，不過他喜歡這個詞。

“哎，你親眼看到路南這小子被捅了一刀的？他當時果真一滴眼都沒掉？一點都不怕？”

梓琳和路南相視一笑：“我親眼所見，對天發誓，南哥當真一滴眼淚沒掉，毫無懼色！”

“你當時也果真機智斗敵，給那家伙來了一刀順利掙脫了魔爪？”

“是啊！”

“你們兩個都是好樣的！”

“你也不賴！”梓琳說道，看著老江的手里。

老江這才發現自己還握著把菜刀呢。

路南拍拍老江的肩膀，帶梓琳去到自己家里。

梓琳吹干了頭發，換上路南的衣服，她比路南稍矮一點，在女生中算挺高的了。她在路南的衣柜里挑選著衣服，找出一件純白上衣和一件夾克穿上，很寬松，倒還挺好看的。但褲子就很不合身，不過梓琳很聰明，她把自己的頭發散開，用皮筋將腰部折疊系起來，褲腳處折疊挽起來，這褲子立刻就像變小了幾碼。

“你自己住在這？”梓琳問。

“對。”

“自己做飯？”

“偶爾，我大多時候在外面吃，因為我做得太難吃了。”

“我可以看一看你家嗎？”

“隨便看！”

梓琳看到路南在墻上涂畫過的痕跡，不禁笑起來。她又看了看路南的廚房，沒有儲存多少菜。

“你去給我買菜，我給你做飯！”梓琳說。

“行啊，要什么菜？”

“油菜、牛肉、香菇、小米椒……還有麻椒和豆瓣醬！”

路南正拿小本子記下來：“好，一樣不會落的！”

路南頗費了一番功夫，才買到所有的菜和調料，他和門衛打了個招呼，門衛是個約五十歲的大叔。

“喲，今天要做豐盛的晚餐了？”

“是啊，今天要大開胃口了！”

路南爬上三樓，一進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星空，星空下一個女子正認真地繪出山影，美妙至極，仿佛這不是室內，正是在星空之下。

“我幫你畫了畫，看效果怎樣！用鉛筆畫的，不滿意還可以擦掉。”

“完美！”

“那這面墻就交給我了，今天畫不完，以后再給你畫。”

“你怎么畫那么好看？”

“我是專業的！你是不是得付給專業畫師設計費啊？！”

“是得給你點報酬！”

“什么報酬？”

“這我得我慢慢想一想。”

“那你好好想想，不讓我滿意可不行！”

梓琳放下筆，去做飯。

“南哥，把菜提進來，洗干凈切好放在盆里！”

“到底是你做飯還是我做飯？”

“你幫個忙啦，簡單的交給你，難的交給我，咱們合作嘛！”

“好，那我就屈尊給你打下手。”

吃完飯后，路南滿足地擦了擦嘴，他很久沒有這種享受在家吃飯的感覺了。

“我送你回家吧。”路南說。

梓琳四處瞧著，一間臥室、一間廚房、客廳里擺著小書架和一張大沙發。

“嗯。”

他們走下樓，門衛已經換了一個人，也是個大叔，累了，用手托著臉靜靜地看著他們并肩走出去。

“家里有人嗎？”路南問。

“哪有人，我自己在四川呢，和你一樣。”

“你結婚了嗎？”路南問。

王梓琳搖了搖頭。

“有男朋友嗎？”

王梓琳又搖了搖頭。

“你想知道為什么嗎？”

路南看著她，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也沒有說任何話。

“每個人都想知道為什么，好像我沒結婚很奇怪似的！像我這樣一個漂亮、善良又優秀的姑娘怎么沒有男朋友？！實際上沒有什么為什么，真的沒有什么為什么，就只是碰巧沒有遇到合適的對象而已，并不是我的要求太高或者別人都看不上我，就僅僅是沒有遇到而已。這種事情是會發生的。”梓琳的眼睛眨巴著，笑的時候嘴角上揚，露出潔白的上齒，眼睛彎成了月牙，“可能這話說得有點自戀，但我相信我對自己的認識挺客觀了。”

“是啊。”路南松了口氣，露出笑容，“你住哪，咱們打個車過去吧。”

“不用搭車的，很近！”

兩人就在深夜與月光相伴壓著馬路，果然，沒一會兒就到了。路南看著這個地方，從公園的小湖出發的話，到這里比到自己家還要近。

“我也是傻了，都沒問你家在哪，就把你帶到我家去了。不然你可以更快換上干衣服了。”

“哈哈！我就是想看看你家嘛！”

路南掏出錢包來，把銀行卡拿出來，交給梓琳，說：“諾，這是你的報酬，別忘了我的墻繪設計還沒完成呢！”

“密碼呢？”

“密碼，等你畫完再說！”路南吐了個舌頭，“走啦！”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