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花田都在頃刻間化作了石與水,以他們所待的這間屋子為中心,幾番盤旋之下,此地的景致全數散去,唯剩洞內清泉叮咚,到處都是磷礦石與通向外處的潺潺溪水,而唯一不變的只有他們所待的這間屋子。
原來是利用大量磷礦石來長期維持的環境。
韓墨非諷笑,隨后將手中的那枚鈴鐺收好。
天色漸明,陽光從窗口照射進來,床榻上的溫離伸了個懶腰,卷上被褥就翻過身去。
下一秒,敲門聲響起,一連三下。
“嗯?”溫離皺起眉頭。
外頭的人聽見她這一聲,也只是無奈的笑笑:“阿貍,該醒了,都晌午了。”
然而屋中的溫離卻不愿意,她抓起被褥就捂上耳朵,權當做沒聽到一般。
可接著,那人推門而入,直徑來到溫離床邊,將她整個人抓了過來,拿下被她抓去捂耳朵的被褥。
“你啊你,都多大了還這么貪睡,快些起來,我煲了你愛喝的魚湯。”他聲色溫柔,伸手輕拍了拍她的手。
剛才還睡著不想起的溫離,一聽有愛喝的魚湯,竟一下坐了起來,睜著那還看不清東西的朦朧睡眼看向他。
“魚湯!”溫離努力睜著眼說道。
那人點了點頭,隨后便將她抱起來到了梳妝桌旁,開始為她打理發髻。
而溫離人在桌前坐著,眼睛卻是閉著的,若不是身后之人用法術扶著她,她怕是會直接一頭倒在桌上。
見此,他也只是寵溺的搖了搖頭便繼續為她梳起發髻,手上的動作是輕是慢,生怕弄疼了她去。
片刻之后才拍了拍溫離的肩膀:“好了,別瞇了,今日的天象不錯,出去走走吧。”
聞言,溫離緩緩睜眼,此刻也算是能看清東西了,她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只感到萬分幸福。
每日睜眼就能看見兄長,每日每日都能陪伴著兄長便是她覺得最幸福的事情。
忽而吱呀一聲,那人已經將屋門打開,外頭刺眼的光霎時間大片大片的照進屋里,溫離的有些不適應的朝門口看去,可只看到了兄長的背影,他微微側過來的臉也因光照而看不太真切。
“你看,今日的日光極好吧,外頭的花兒可都高興壞了。”他說著,隨后來到溫離身邊牽起她的手便往外走去。
也確實同他所說一樣,今日的陽光暖而不烈,正正好,那花田中的花兒更是隨著風搖動著。
到此,溫離松開他的手,大步大步的跑向這大片的花田,這風中攜帶著花香,聞著那是叫人心情舒暢。
如今的生活就是她自小所想的一樣,輕松自在,無拘無束,又有親人可與之長伴,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如夢一般美好。
一切的一切,就是如夢一般,一點一點的麻痹著她的世界。
直到一切崩塌的那天來臨,所有的美好往事全都變成謊言與陰謀。
待溫離再度轉醒時已是一日之后,她喝完憶塵送來的湯藥后便坐在床榻之上。
自醒來之后便覺得頭疼,而昏睡之時又做了奇怪的夢,而夢中的那些情緒情感卻是她所能感受到的,不同于面對韓墨非以及自己那些過去萬年的記憶,更是因此令她開始思考,到底哪一個才算是她。
“我這次,沒有做什么吧?”溫離看著憶塵問道。
憶塵坐在床邊,微愣幾秒,隨后反應過來,搖頭說道:“沒有,但前輩可千萬不能再運力了,此前兩次已經對這身體損耗極大,再運力只怕是真會撐不住了。”
溫離拍了拍她的手點頭,只要她沒傷人便好。
就在憶塵將盛藥的碗放回桌上時,一位侍女從樓下而來,見了她后行禮而道。
“憶姑娘。”話說一半又扭頭看了看溫離,再開口:“昭令門的兩位護法來訪,此時已在演武場議事廳,魏統領差我來同你說聲。”
聞言,憶塵轉頭朝溫離看去一眼,隨后再看向她:“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侍女了然,再行一禮便退下了。
待她走后,溫離開了口:“是阿夢和阿余來了?”
她看著憶塵,憶塵也朝她看去,點了點頭。
“前輩要去見見嗎?”憶塵問道。
溫離猶豫了,她記得螢夢和蚩余,但她在腦海中找不到一點對他們的情感,在記憶里看到的,他們三人應當是最要好的。
然而她現在這幅樣子,她不知在還未尋回情欲之前就與他們有所接觸是好是壞。
憶塵見她有些猶豫,忽而想到了什么,于是來到了溫離面前。
“前輩與我一同去見見他們吧?相隔百年,他們一定很想你。”
溫離看著她,憶塵面帶著笑意,眼中有著些許期待。
“他們見到我,會開心嗎?”溫離忽然發問。
憶塵點了點頭:“當然,他們可是前輩最親近之人,又相隔百年之久,一定很擔憂你的現狀,所以很想見到你,就來找你了。”
擔憂?是像韓墨非那樣會很著急的話,那她得去見見,至少讓他們知道她沒事,讓他們不要著急。
溫離想著,點了點頭。
憶塵展顏一笑,為她挑了一身衣裳,又為她梳妝,這一下看過去倒顯得精神了些。
“好了,前輩這樣好看,當然得打扮好好的。”
憶塵滿意的看著鏡中溫離的模樣,卻也只是恍惚之間,她心中生了一絲恐懼。
溫離微微一笑,憶塵給她的畫的妝面以及挑的衣裳都有著從前記憶里的樣子,這樣看去倒也真是比方才好了些許。
“那我們走吧。”她轉頭去看憶塵。
憶塵回過神來點頭,扶著她,二人出閣后便一路往演武場的議事廳走去。
演武場議事廳內,螢夢與蚩余坐在一處,魏允坐在另一處。
先前侍女已來傳達,說憶塵與溫離已經知曉了,但未曾說過來或不來。
“二位再等等看吧,若未見得人,那她便是不來見你們了,在下今日無事,倒是可以陪二位等等看。”魏允拍了拍衣角說道。
蚩余對此也只是冷哼一聲,因為韓墨非的原因,他算是連他身邊的人都瞧不上。
能跟在韓墨非身邊的,肯定都和他一樣沒心肝!
螢夢反而就禮貌了些,她點頭說道:“那好,既然魏統領有心,我們就一同等上一等。”
過了一會兒,兩個身影出現在了議事廳的門口,來人正是溫離與憶塵。
螢夢在見到溫離的那一瞬間就直接站了起來,她快步朝溫離走去,將她擁入懷中。
“阿姐,真的是你嗎阿姐?”螢夢松開溫離,高興的看著她道。
溫離點了點頭,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這種熟悉的感覺不會作假,她微微笑著。
然而就在觸動片刻之間,憶塵忽然覺得有些心力不足,好像有什么東西從她身上離開了。
盡管如此,她還是為溫離高興,看著她的模樣,好像比之先前要有了些情緒,或許這些東西是可以找的回來的。
蚩余也走上前來,拍了拍螢夢的肩膀,如今能再見到溫離與他們而言都是萬幸。
“既然阿姐愿意來見我們,那是否也愿意和我們回家?”蚩余出聲問道,聲色輕柔,完全不似方才對魏允的態度。
回家…
溫離忽然垂眸,再度陷入猶豫之中。
“對啊阿姐,我們回家,回昭令門,回忘塵山,回一切開始的地方。”螢夢握住她的手說道。
回家二字對溫離來說就像是一個縹緲的詞,無論是如今蘇醒的她還是當初的她。
可比起忘塵山,不夜城才不是她應該常駐之地,更別說她前幾日還傷了那么多人。
思考片刻后,她決定同螢夢蚩余一起走,她要去找回她缺失的東西,也要去弄明白自己的蘇醒以及腦海中多出來的那份回憶,還有他是誰。
魏允還想上前說些什么卻被憶塵攔下,憶塵沖她搖了搖頭,隨后吩咐了侍女去不離閣收拾了溫離的東西。
待送他們三人出了不夜城,憶塵才回到議事廳,也才剛踏入廳內,一口鮮血便從她口中吐出,這一下倒是嚇壞了魏允。
“阿塵!”
魏允快步上前扶住了憶塵,伸手便替她探脈,然而探出來的結果卻是她一切安好,既無內傷又無外傷。
“我沒事的,阿允。”憶塵拍了拍魏允的手,她知道自己的身體,也大抵猜到了是為何。
“都這樣了還沒事呢?”魏允有些擔憂的看向她。
然而憶塵也只是笑笑的點了點頭,任由魏允扶著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沒等尊上回來就這么讓溫離走了,你可想過到時候尊上要是怪罪你可怎么辦。”魏允向她遞去帕子,說道。
關于這點,她確實沒有想過,當時只是想著溫離若回到忘塵山,或許能對找回情欲有所幫助,更何況那里本就是她的來處,她終究是要回去的。
憶塵搖了搖頭,接過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開口:“沒事兒,等他回來我就一五一十的都同說,韓大哥是明事理的,肯定不會怪我的,”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笑來,嘴上是這樣說著,但其實心里怕的要死,就韓墨非對溫離的重視程度,這真的很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