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越星辰，已確定授權于編號0099號第6639號世界的最高級別權限。”

越星辰一怔，他猛地抬頭看著容初。

“這......這是什么意思？”他的表情是不可置信，話出口時都仿佛在顫抖：“編號第0099......你不是NPC嗎？”

他有很多話很多話想問，思緒在這一刻的混亂讓他沒辦法一下子表達清楚他的意思。

他著急了起來。

他抓住了容初的手臂。

“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越星辰急切的問。

容初抬起手，放在他抓住自己手臂的手上，她搖了搖頭，才慢慢說道：“很抱歉，太復雜了，我沒辦法和你解釋。”

況且，也不能解釋。

這關乎她的存活問題，如果可以，她希望，永遠只有她一人知道。

“很抱歉。”容初深深的歉意：“是我利用了你。”

在無聲無息之間，她與他數據的交換與更新在進行。

“很抱歉。”容初向著越星辰低下頭：“但我必須要這樣做。”

越星辰的手緩緩送下來，他似乎笑了一下，極其無可奈何的一個笑，那清俊的容顏上，沒有了一貫的明朗，他望著她的目光，是深切的哀傷。

“容姑娘......”他也仿佛搖了下頭，然后，才似乎艱難的說下去：“你為什么不騙我到最后。”

容初看著他，她無話可辯解。

在這一刻，數據與數據的交換完成。

容初的數據開始更新。

她距離最一開始被創造出來的那個“容初”，已經越來越像兩個人了。

然后，容初準備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我......我是真的喜歡你。”越星辰咬緊了牙，他的不甘心在此刻才漫上心頭：“我一直......一直......”

“想辦法攻略我是吧。”容初接過話，她從容得仿佛話題的中心并非自己。

“你都知道......”他后退一步，跌坐在了矮墩上，一手忍不住捂臉：“你什么都知道，你們什么都知道，只有我像個傻瓜，什么都不知道。”

話音未落，他突然停住，落在地上那尸體的目光一瞬變得震驚。

地上那個男人的尸體，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竟然在一點點解散，像深夜里無聲的山谷中，漫山遍野的螢火蟲在這一刻飛散開去，逃開手心之中又消失在了視線之中，抓不住也留不住。

“因為數據的交換。”容初道：“屬于他的那部分的數據，與我的數據交換了，所以他才會消失。”

越星辰仿佛沒有聽明白。

他重復了一遍：“消失？”

容初點了點頭。

而與之相對應的，她的那部分數據被留了下來，至于會以什么樣的形式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那就不是她可以知道或可以控制的事。

在系統之前，很多時候，她也無能為力。

“我要走了。”容初道。

“......不要。”越星辰聲音低沉。

“我真的......很抱歉。”容初壓下愧疚。

“如果覺得抱歉......”越星辰抬眼來，他這一霎的眼神，竟冰冷似極了另一個他，他道：“那你就留下來。”

容初不過一怔，不過是一霎的錯覺。

她隨即回過神來。

最后，她還是決定搖了搖頭。

容初手抬起，向旁邊空氣里做了個開門的動作。

在數據的更新之后，容初獲得了新的權限。

這一項權限，可以讓她自由的打開門，而不必限制于某個世界的創建者。

越星辰預感到了什么，他起身就想去重新抓住容初。

“別走！”他聲音都沙啞了。

“除了道歉。”容初打開了門，門外，是再度陌生的大世界，她深深呼吸，眼圈在不知覺間泛了紅，時間恍惚在這一個瞬間放慢了幾秒，在這幾秒間，她彎了彎唇角，然后淡淡的對越星辰一笑，道：“還有，我很感謝你。”

越星辰已經碰到了容初的手了。

可是，下一瞬，容初與門一同消失了。

消失得干干凈凈，仿佛從未在他的世界停留過。

“騙子......”越星辰終于在這刻情緒崩潰：“都是騙子！”

容初終于離開了越星辰的世界。

容初回到了小世界之外的廣場，已經不是她剛開始手足無措的摔進了湖里的那個位置，她正站在一棵巨樹之下，樹干之粗，足足數十人圍抱，陽光照下來，枝葉間透下來的光色彩斑駁，如打翻了的顏料盒落在了水池中，顏色染了一層又一層，已經分不清什么顏色與什么顏色。

再往后幾步，容初看見了樹干上，刻有幾個已是歲月痕跡的字。

浮沉之島。

這大抵就是這個廣場的名字了，就像尋常游戲里服務器之間各有各的名字，這里的每一個廣場，大約也是有各自的名字，只是不知道這么多的廣場，這數不盡的廣場，又會有多少人記得住這些名字。

容初看著樹干上已模糊了筆畫邊緣的幾個字，她不知道這名字是隨意起的，還是和這個廣場的特性有關系。

浮沉。

然而這不過是一棵樹而已。

容初不過剛開始想，突然腳下一震，猝不及防間，穩了穩重心后她才站住，而后離心力襲來，她感覺到這棵樹連帶著腳下這片草地，都在緩緩的往下降去，巨大的陰影落在這片草地和樹上，千里之外，龐大的島嶼在同一時間緩緩上升，一霎那擋住了陽光的方向，容初身處的這個小小島嶼，被陰影覆蓋的幾分鐘后，又慢慢重見陽光，她再抬頭去看，那個巨大的島嶼已經升至看不清的仿佛浮云所在的高度。

浮沉浮沉。

果不其然。

系統沒有再追來，也許是短時間內，還未重新識別。

容初繞著這樹干，緩步走了一圈，風輕柔舒緩，陽光溫暖而不炎熱，如秋天里的一下午后，她坐在草地上，仰頭看著枝葉縫隙間隱約的天空，那純凈仿佛透徹至極的天空，但人遙遙望去，仿佛連內心所思所想，都變得清透無色。

容初閉上眼，慢慢躺下，草地柔軟，她沒有睡覺，她只是覺得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同一時間，在越星辰的世界里，在越星辰所不知道的角落里。

有人出現了。

他不需要任何一人的同意，他可以任意出現在每一個世界，他點開了屬于這個世界的界面，然后，開始搜索容初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