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霄醒來的時候，煙花剛剛停止。

他轉頭看向窗外，遠處的天空還余留煙火盛放過后的殘影，通往陽臺的落地玻璃門開著，風吹動著窗簾，房間里，寂靜得只有他一人發出的聲響。

“安安？”沈霄摸了摸身側，被窩冷冷的，沒有人。

“安安！”沈霄驚醒了過來，他開始翻找著整個房間，但是蕭安安徹底消失了。

然后，他看到了放在枕頭上的蕭安安的手機，他看向打開了的玻璃門。

一瞬間，無名的恐懼如黑暗襲來，讓人無處可逃。

時間在這一秒停止。

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沈霄和容初。

“你們都是兇手。”容初走到陽臺上，經過床鋪時，她拿起了蕭安安放在枕邊的手機，密碼鎖已取消，她看到了盛云澤發過來了全部照片和視頻。

那些床榻之上，兩個人至親密的時刻，全都拍得一清二楚。

容初把手機放在陽臺護欄上，她低頭看下去。

二十五樓的高度，一眼望去，讓人心底一涼，然而蕭安安就這樣跳下去了，當時的她，已經絕望至此。

然而，也只能絕望至此。

以蕭安安的性格，她不會再去找盛云澤，也不敢去找，她也放不下沈霄，她深愛沈霄，盡管那已經是變質一般的愛。

“我說一句不好聽的。”容初說：“但凡她當時狠下心來，二選一，她未必會走到今日這結局?！?

“選擇你?！彼f：“你肯定會和盛云澤死磕下去，蕭安安不必直接面對這一切，她可以安心的躲起來，甚至什么都不管。

“選擇他?！彼f：“他必然會放棄他的女朋友，不管過得好不好，甚至遠走高飛，幾年之后，誰還會記得他們是誰?！?

想要的太多，顧慮的太多，不肯取舍的也太多，一重又一重，結果不堪重負的只有蕭安安她一人。

“你不是她?！鄙蛳稣f：“你怎么明白?！?

容初一想：“也是。”

“如果我也拍了和你的照片視頻?！鄙蛳鰡査骸澳銜趺醋?？”

“兩個方法?！比莩趸厣恚攘藗€二的手勢：“你自己交出來，或者我打斷你的腿然后你再交出來?！?

“如果我已經公開了呢？”

“那恭喜你，你這輩子就是個廢人了?！?

“所以，你根本不會理解她?！彼溃骸安贿^也對……”

他話至此，沒有再說下去。

起風了，遠處的天空煙火重新綻放，聲音依舊微不可聞。

沈霄走過來，他拿起放在護欄上蕭安安的手機，每一張照片每一個視頻，他都看得仔細認真。

蕭安安在里面是如此生動又如此被動，在盛云澤的手里，她就像一個被牽線的玩偶，全都交給了盛云澤來操控。

沈霄看得眼里仿佛怒火燒起，指尖捏得發白，心底巨大的鐘猛被撞響。

“咚”的那一聲。

鐘聲回響綿長而悠遠，在心里，在骨血里，在呼吸里，在每一個眨眼的停頓里。

沈霄把里面的照片和視頻全都刪除，然后，他把手機丟出了窗外。

“你說得對。”沈霄道：“我們都是兇手?！?

如果當年，他不先去招惹蕭安安，蕭安安肯定不會留意到他，也絕不會喜歡上他。

她曾經是那樣乖巧的好學生，如果一定有個喜歡對象，那不會是他。

但他偏偏關注到她，也去招惹了他，最后，讓她心動了。

或者，如果他在和她蕭安安交往后，狠下心來，不再沉迷于那種劈腿的快感，不一而再，再而三讓她直至心灰意冷。

如果，如果……

海面慢慢消失，酒店慢慢消失，海浪的聲音遠去再無回音。

黑夜下，遮天蔽日般光芒在一瞬間耀眼奪目，而后，煙火如雨落下，一個女子緩緩走過來，她身上的婚紗拖曳著雪白的裙擺，她看見容初和沈霄，一頓之后，對面前的兩個人露出了笑容，一個溫柔似煙火輕輕落在手心上的笑容。

沒有如果了。

所有的后悔都不過是想自我原諒的一個借口而已。

“你現在還是想殺了他嗎?！比莩趸秀绷艘幌?，她轉頭問：“盛云澤，是這個名字吧?！?

“不是還想?！鄙蛳龅吐曅χ骸岸且恢倍枷?，我要他給安安陪葬?！?

容初不再說話了。

她不知道該怎么繼續了。

要怎么才能拿到他的數據，要怎么才可以讓他同意交出自己的權限。

“容初?！鄙蛳鐾蝗唤辛寺曀拿?。

容初看住他。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他問，問得極其突兀。

一瞬之間，連容初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神情平靜至冷漠，眼中所看恍惚還停頓在上一秒的景象，下一秒，仿佛翻天覆地。

容初眨了眨眼。

她緩緩地笑了。

果然，她想。

過了這么長時間，系統不可能還沒找到她。

過了這么長時間，沈霄不可能還沒發現系統發來的通知。

“我不知你做了什么，連系統都要通緝你。”沈霄打開了個人的界面，彈出了系統發給他的世界內部搜索申請。

“你答應我，也只是因為要借我逃脫掉系統的追蹤吧。”沈霄關掉了界面，他說：“我沒同意申請，你放心吧。”

“多謝啊。”容初道：“那，然后呢，你想要我怎么回報你？”

沈霄挑一挑眉，他抬了一抬手，隨即朝著一個方向一指，那里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沈霄指著他，道：“看見了嗎？”

容初自然看得見，那是個容貌上和沈霄不相伯仲的男人，只是氣質更偏文雅。

“盛云澤？”她問。

“對。”沈霄一聽到他的名字，情緒里就有抑制不住的憤怒，一絲絲侵入心脾。

“你想殺的就是他？”容初細細揣摩著那人：“什么時候？”

“什么時候？”沈霄皺了皺眉。

“什么時候殺他呀?！?

“你……沒打算勸我嗎？”

“這不是你的決定嗎，殺與不殺，難道你不是一直有自己的考慮嗎，這時候你還問我？”容初就笑了下：“殺人償命，你要去殺人，那你這條命呢，你舍得嗎?！?

沈霄就不出聲了，他目光沉沉的盯住容初，說不清他此刻究竟是何心情，或許都有，也或許什么都沒想，但他面上表情，卻是什么也看不透。

“既然系統已經追來了，那我就沒理由留在這里了。”容初說：“也算欠你一個人情，你如果想讓我幫忙，現在就說吧，出了這個世界。我就不認賬的了?！?

沈霄還是沒說話，他轉移過目光，視線落在遠處的那個“盛云澤”上。

看了許久，久到煙花都仿佛墜落下來。

他才出聲，聲音既輕又重：“是不是我說什么，你都會答應我?！?

“看情況?！?

“只有一個?！彼f：“如果你可以幫忙，我想請你幫我嗎這個忙，如果不能，你就忘記這件事吧，我會放你離開。”

容初一怔，她歪了下頭，從盛云澤看回蕭安安那里。

“還是要殺他？”容初問。

“現在不殺，以后就沒機會了?！鄙蛳稣f：“只有這一次的機會了?！?

“只要一次，只要盛云澤給你看一次他的權限，那就可以了，剩下的，我來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