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時候,畢然想帶清寧出去玩,清寧拒絕了。只說是在家附近的山上走走。有畢然壯膽,終于不用害怕蟲子們在夏天的草葉后了。
他們雨后上山,畢然心里還是有點緊張的:因鋪石山路濕滑,腳上的皮鞋有點難踩。夏日山間,清寧和畢然一樣都是難得上來。滿目綠意,也抵消不了畢然行走身側的有趣體驗。
雖然畢然在清寧家小住過幾段,兩家也在商議,可以先訂婚,但不知為何,兩人都有點不太自然的適應著。倒不是適應對方的性格脾氣習慣,是適應著相處模式。
不管了,有畢然在身側,先養眼再說。清寧如是決定。隨即望了畢然問道:“畢然哥哥,你是什么時候曉得我的?”不會還記得那年的杏花樹吧……
畢然轉目看清寧的側臉,粉粉嫩嫩的女孩子,映著白皙的底色,嗯,將來寶寶一定也很雪人白,但愿遺傳清寧的蘋果紅:“很早就見過你。”
清寧皺眉想了:“是不是十多年前?”她勇敢地問了出來。
“你記得是十多年前的四月?”畢然微彎唇角,“更早點,在姑姑,就是你玫瑰老師收藏的,你在云鎮那年的集體照片里。”
清寧瞬間狂風刮落。沒記錯的話,那時她天天不做作業,想逃學來著。
“畢然哥哥,我那時,很幼稚。”
畢然問清寧:“平時上山嗎?”
“冬日喜歡。小溪邊烤年糕烤番薯野餐,夏天幾乎不來的。有蟲子。”
畢然沿著山徑左右環顧了,都是長勢極好的樹木花草:“沒有,沒有看見。”
“蟲子喜歡我們,都隱身了。”
畢然就被逗笑了。瞬間一只金龜子直撲清寧而來。清寧淡定地避開了。
畢然說:“是喜歡你。”
清寧說:“我被嚇壞了。”
畢然細看了山徑旁的雜草,伸指尖尋到一只,見金龜子也不逃跑,就遞到清寧面前說:“不會咬我們的。拿著玩吧。”
清寧看畢然掌心的深黑藍色小蟲子,乖乖的。
畢然見清寧不接,就把小蟲子輕放在原來的地方。他屈身的樣子,滿徑花草都變成了小孩子。
畢然陪清寧走過石徑,就到了第一處山頭。茫茫空山新雨后,山腳的小幢樓屋都帶著煙雨朦濛。
逛街的時候,畢然想買裙子給清寧,清寧拒絕了。只說是自己喜歡穿自己做的。冬天可以織絨線大衣,夏天有圈圈媽的嫁妝綢布,不要太喜歡啦。
不要太喜歡啦。
婚后常常出差的畢然,總是擔心清寧,卻從來不肯多發一條信息。
還記得是2020年的年初,農歷2019年末,據說是豬年末鼠年初,恰逢庚子——“畢然,怎么辦?你什么時候回來?”
畢然在遙遠的考察山地,望滿眼滿眼的碧草青青,第一次擔心清寧:“清寧,你若想念我,我以后帶著你,在最近的地方。”
清寧弱弱地說:“我在說,口罩買不到了!你有口罩嗎?!”
畢然笑道:“組織深山考察,這里果產豐富,還沒有發現有疫情。”其實這里很偏僻,很難買到口罩。
清寧一聽就懂了:現在我衣食無缺,估計能撐回兒。
疫情從1月份一直漫過農歷新年,到了元宵節,還是有確診病例在不斷增加,清寧的心終于開始緊張,因為已經將近半年沒有見到畢然了。畢然說,他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不能馬上回家。
畢然怎么說,清寧就怎么信。只要每日能有一兩條平安信息就好。
立春過后,天日漸暖,清寧也漫漫地開始再次有心思來整理衣柜。翻出以前畢然凝眸為自己選的小翻領連衣裙,圈圈媽說了句:“清寧,你不要擔心,疫情總會過去的。”婚禮還是要辦的,雖然已經延期了。
“媽,我得去買支溫度計!”清寧猛得才想起,家里原先那支不知何處去了。
圈圈媽預言又止。
清寧經過批準以后,終于出了社區大門,往藥店去。
街上大多是關著門的商鋪,藥店倒是開著,只是都印著大大的“口罩已售完!溫度計已售完!”
清寧鼓起勇氣,到了第二家藥店門口攔截處:“您好,請問溫度計還有嗎?”
“有!”
“多少錢?”
“180。”
好貴!清寧心想,家里原先那支才三十多,用用也還可以的。
“以后溫度計還會再進嗎?”
“會!過兩天會來一款,更貴的,200多。”
清寧猶豫了一下,覺得老板店家是不是故意漲價的?難道是這款溫度計特別好?
反正清寧是沒買。
回家和圈圈媽說起,媽媽說:“那是!現在什么不貴,口罩都要200元一個了!還買不到。”
清寧想起又是畢然電話時間,就給畢然電話說:“畢然,我有點想買個新的溫度計。”
“嗯,是應該備一個。”畢然的聲音很溫柔。
“可!”清寧有點猶豫地說:“180一個,也太貴了……難道是那款溫度計特別好?”
畢然一點猶豫也沒有地回復清寧的問題:“嗯,你買一個,當收藏吧。”
清寧瞬間被逗笑了。是疫情這么多日子以來,第一次開了回心。她以為畢然會說,快買!再貴也要買!或者說,沒事啦,這點錢還是應該要的。怎么也沒想到,畢然會說,當收藏吧。
是不是,我們的愛情也值得收藏?
畢然握著手機,一邊烹煮白米果仁粥,一邊認真地回答清寧:“我們的愛情,永遠不用收藏,因為我會永遠愛你的。”
這是清寧第一次在情傷以后,問類似問題。
這是畢然第一次在黃昏時候,說甜言蜜語。
清寧安靜地在大學生活里成為畢然口中快樂的北極熊:她偏愛白色的所有衣服,并且每一樣都能搗鼓的很好看。不論是亂加多年前的小櫻桃胸針,或者簡單的馬海毛羊絨手織淺系圍巾,還是他一時害羞從XZ帶回來的民族絲紗,她都開心地晃到他面前了。
婚禮的舉行地,因為疫情影響,被兩人縮減到家族祠堂前的空地。凡是來的賓客都帶著好看圖案的口罩和防護消毒手巾。圈圈媽因為婚禮的縮減難過了好久;圈圈爸附耳在新郎官面前說了句悄悄話。
小景媽媽和邙深爸爸欣然贊同:等清寧畢業再舉辦一次婚禮。(到時疫情一定過去了)
畢然心里想,等了這么多年,也不怕再等四年。畢竟證書是在枕頭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