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您是說這個嗎？”

一名新近隨莫扎特加入的匪徒舉起手，指尖捏著表面黯淡，輕若無物的金屬小盒。

“對！”

周質打了一個響指，邁步要去拿摩耶盒，但他忘了自己腿腳不聽使喚，一抬腿就差點摔倒，只得招招手道：”拿來給我，勞駕。”

匪徒拿著盒子向周質走近，程旭，伯納德和亞美子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幾步，只有莫扎特，H和不明就里的匪徒們原地不動，紛紛伸長脖子虛著眼睛打量著藥片大小的盒子。

周質接過摩耶盒，翻來覆去的檢查了一陣，轉頭向亞美子問道：”你幫我看看，這盒子是被打開了嗎？”

眾人中只有他和亞美子和摩耶盒有過直接接觸，在他自己看來，這個摩耶盒和之前海耶斯給他的那個別無二致，完全沒有開啟的跡象。

“嗯...應該是沒有，大島先生教過我，這是鎖閉狀態。”

亞美子給出了同樣的答案

“也是，如果打開了我們就不會在這里談話了，但是很奇怪...”

周質想起平板電腦上的提示：密碼正確，摩耶盒已開啟。

“老周，你來看看這個。”

程旭快步走到周質身邊，將隨身終端塞進他手里。

終端屏幕上顯示著一條信息。

“給老周的禮物。

湮滅反應啟動程序AIP對象已更改，原程序指向：null

密碼：BIG4886，有效啟動程序AIP及說明見附件。

湮滅爆炸半徑：10KM，殺傷半徑：5KM

祝好運。

TR。”

發件號碼是鎧鼠公司加密過的僵尸號碼，這會使企業聯盟難以追查發件人，但從署名TR可以看出，這條信息發自托馬斯.羅德。

周質點開附件，隨身終端自動安裝了一個程序，界面與平板電腦上啟動程序的界面一致。

“好小子！”

又讀完了附件里的說明，周質恍然大悟，那0.3克反物質和摩耶盒果然都來自能源實驗室，但交付之前，托馬斯暗中更改了啟動程序的對象，克洛諾斯官員拿到的密碼和啟動程序指向一片空白，而控制摩耶盒的密碼和啟動程序就在自己手上。

“老周，這意味著...”

程旭在一旁抓著周質的手臂，指尖幾乎陷進了他的肌肉里。

“這意味著，我們手里有一顆核彈。”

周質聲音有些發顫，他和程旭都是莫斯科大爆炸的幸存者，對于核爆的后怕瞬間蓋過了得到反物質炸彈的興奮。

“周上校，借一步說話，程先生，請你幫他一把，他腿腳不方便。”

伯納德在賈復興的攙扶下向出入口地道走去，周質站在原地猶豫著，手里暗暗攥緊了摩耶盒。

“怎么？要不要去？”

程旭把周質的手臂架上肩頭，他們都大致猜到了伯納德的想法，伯納德是莫斯科大爆炸的直接受害者，以反物質炸彈攻擊企業聯盟，會是他一生中最好的復仇機會。

周質數了數圍墻上下的匪幫，參戰時的三百多戰斗人員，已經傷亡了五十余人，這樣硬碰硬的打下去，最好的情況也是兩敗俱傷。

況且自己還是長弓的目標，軍營的掩體擋不住飛米級的寄生機器人，鋼筋混凝土的縫隙對它們來說，無異于千萬條康莊大道。

用反物質炸彈進行威懾，也許是最有效的解決方案，伯納德應該不會愚蠢到想玉石俱焚吧。

想到這里，周質把摩耶盒放進腰間外套的內袋里，撐著程旭的肩膀，拖著傷腿跟了上去：”走吧，去聽聽他怎么說。”

...

出入口的指揮所里，十幾臺遙感成像潛望鏡從地下窺探著軍營四周的情況，一塊大型顯示屏占據了墻面，播放著潛望鏡偵察到的畫面和分析結果。

“企業至少還有一千人，外面熱干擾太多，數不清實際數量。”

伯納德指著顯示屏說道。

“嗯，方圓幾百公里的正規軍一大半都出動了。”

周質附和道。

“今天這仗是你的決策，阻止亞美子去除ID芯片，吸引企業聯盟前來進攻，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接下來應該怎么做？”

伯納德語氣平和如常，仿佛基礎學校的老師向八九歲的學生提問。

周質冷笑著保持沉默，他了解伯納德的脾氣，這老家伙早有了主意，而他腦子的主意越是驚世駭俗，鋪墊時就越是不露聲色，活像一條眼鏡蛇，攻擊對手前總要用力將身體蜷曲回縮。

伯納德催促道：”說說看，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實際上，你在半個月里組建的防御力量已經讓我非常滿意了。”

周質仍然笑而不語，面對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最好的防御就是紋絲不動。

伯納德繼續自言自語的追問：”你大概認為，我會報復企業聯盟，引爆反物質炸彈對嗎？”

“難道不是嗎？”

周質反問道。

伯納德向顯示屏走近兩步，扔給周質一個搖著頭的背影：”所以說，你并不懂得生命的價值，第一，反物質炸彈威力太大，我并沒準備和企業聯盟同歸于盡，第二，一千個企業走狗的狗命，遠不足告慰我十萬犧牲將士的英靈。”

周質還未及反應，程旭迫不及待的問道：”所以你準備怎么做？”

伯納德略顯神秘的說道：”國界還存在的年代里，日本一位劍道大師說過，太刀最危險的時候，是收刀入鞘的時候。”

“哇哦，從一個戰爭販子嘴里聽到講究忍讓克制的劍道哲學，還真是三生有幸啊。”

周質心頭松快了不少，威懾而非攻擊也是他的想法，但他覺得伯納德的主意不會這么簡單。

“記得我們聊過的恢復通信的計劃嗎？現在是個機會，也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伯納德在顯示屏上劃了幾下，調出一張電子地圖，指著軍營東北面的一個標記：”這里是衛星控制中心。”

接著他手指向下移動了幾寸：”這里是A834軍事要塞，杵在這里到衛星控制中心的唯一一條道路上。”

周質點點頭：“要拿下衛星控制中心，就必須拿下A834。”

伯納德抬起頭，盯著周質，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是的，墻外的企業正規軍，大部分是從這里調動過來的，當然，他們只是第一批攻擊部隊，后續部隊正在路上。”

周質捏著下巴沉吟道：”也就是說，現在A834防御空虛？”

“能源戰爭之后，企業聯盟裁撤軍隊，A834只有一個標準團的編制，經過你的調虎離山，現在的防御力量，估計不足300人。”

伯納德諷刺的將周質的魯莽決策說成一樁妙計，但周質卻并不以為意，他甚至有些佩服起伯納德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能在劣勢里看見機會，這種能力不是人人都有的。

伯納德繼續公布計劃：”你和撒拉，帶上莫扎特的三連，應該足以完成奇襲，從軍營騎馬過去，應該只要三天，控制了A834，就等于拿下了衛星控制中心，我們就有了重建政府軍的基礎。”

周質計算著戰力，偷襲進攻時，軍刀系統可以派上大用，比讓亞美子在這里坐困愁城好的多，而A834一旦打下來，全體匪幫成員都可以撤進更安全的軍事堡壘中，問題在于，軍營是否能支撐三天，反物質威懾應該如何實施。

“軍營這里怎么辦？”

周質不置可否的問道。

伯納德沒有正面回答周質的問題，而是提出了他最擔心的隱憂：”關鍵在于你的兩小時約定，如果你被長弓殺死，攻克A834就無異癡人說夢了。”

“嗯。”

周質對于這個問題也是無可奈何。

“摩耶盒能儲存多少反物質？”

伯納德突兀問道。

“一克左右。”

周質有種不詳的預感。

“嗯，我記得你說過，一個人的靈魂重量只有一毫克左右，我進去的話，應該不會被擠死吧？”

伯納德面無表情的調侃道，說罷向周質伸出了手。

周質立刻明白了伯納德的意思，如果他的靈魂能被保存在摩耶盒里，那么自己就可以拿著他的人頭去向神秘女子交差了。

“我試過，住在里面的滋味可不好受。”

周質猶豫著不肯將摩耶盒交出。

“會比腦瘤更不好受嗎？”

伯納德的手沒有放下。

“我可以直接向她宣布我們有反物質炸彈和啟動程序。”

周質按緊了外套口袋，不知為何，他不愿意看見伯納德去死，哪怕是暫時死亡。

”反物質威懾？哈哈哈哈哈”伯納德大笑著搖頭：“這只會讓你更快的送命，你一旦她對峙，一秒就會被殺，誰都看的出來，就算殺了你，你也不會啟動反物質炸彈，因為你不忍心讓軍營里的人陪葬，那她留著你的命有什么用呢？”

“她能看出這一點？”

周質想起神秘女子那宛如潭水的雙眸，自己著實看不透里面的深淺。

伯納德嘿嘿的笑了兩聲：”在這個狗屎一樣的世界上，善良是最顯而易見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