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顧錚覺得，起碼得等吃過晚飯以后，自己舅舅才會帶著姥姥姥爺來到自己家，試圖說服自己父母借錢給楊翠山。

感覺有點小意外，楊翠山回到家后，立即就帶上年邁的老父老母，來到了顧錚家里。

能做到這么不要臉，楊翠山也的確是個“人才”。

顧錚姥姥喊著楊翠花的小名，讓她借錢給自己的寶貝兒子：

“我說翠花，翠山可是你親弟弟，你不把錢借給你弟弟，你要借給誰？”

那錚錚還是我兒子呢！楊翠花心里暗暗回了一句，沒敢說出來。

“哎呀，娘，翠山都多大的人了，您咋還這么慣著他呢？以前我們家借給他的錢還少嗎？他有還過一次嗎！”

楊翠花越說越氣心里也越感委屈，自己父母重男輕女的思想，跟癌癥似的，看來到死那天也改不了了。

“俺們不管，”顧錚姥爺叼著個大煙袋，砸吧了一口煙，甕聲甕氣道：“反正俺跟你娘都老了，掙不了錢，你弟弟的事情，你這個當姐姐的必須得管。”

老丈人開了口，顧爸也就不好再繼續保持緘默，“爹，您說這話就沒意思了！翠山今年都32了，不是小孩子了，再者，我們又不是他父母，憑什么管他。”

這話說的不客氣，把老爺子氣得不輕，用力摔打兩下煙袋鍋，怒道：

“大海，你說的這是人話嗎，啊？長兄如父，長姐如母，俺跟你們娘都老了，翠山還不就得你們管！”

楊翠花嘆了口氣，回應自己老父親：“爹，家里的錢我們都給了錚錚，實在是沒錢了。”

這是實話，今天下午，顧媽給了顧錚一張存折，里面是他們家所有的積蓄。

老兩口對視一眼，顧錚姥爺說：“這么巧？你們早不給晚不給，偏偏俺們來你家的時候才給，框誰呢！你們家不是剛剛賣了地，那賣地錢呢？”

“愛信不信！”楊翠花別過身去，氣呼呼地不再說一句話。

顧錚姥姥看到楊翠花這種態度，知道不用點厲害的她是絕不可能借錢給自己寶貝兒子了，當即撒起潑來：

“俺的老天爺啊，你可睜睜眼吧！兒子需要錢，閨女不去管，靠我們老倆可怎么辦啊，嗚哇——”

扯開嗓子嚎上了，嚎喪一般，就是干打雷不下雨。

左鄰右舍聽到動靜，紛紛過來看熱鬧。

有些中老年婦女看不下去，先后加入聲援顧錚姥姥姥爺的陣營，她們站到道德制高點，七嘴八舌指責楊翠花“不孝順”、“白眼狼”、“你娘從小養大你不容易”。

不大的農家小院里，一時間人聲鼎沸，幾乎全是指責謾罵楊翠花的聲音。

“好了好了，”顧錚站到自家院子里的碾子上，對前來圍觀的鄰居們大聲道：

“大家聽我說，我老舅帶著我姥姥姥爺來我們家借錢，我們也沒說不借，我娘和我爹就發了幾句牢騷，結果我姥姥姥爺他們老兩口就不依了，就這么個事兒，不值當各位出面勸。”

這話讓院子里很快平靜下來。

前一世，姥姥用出大絕招，獲得顧家鄰居們的聲援，占據道德制高點，最終成功逼迫楊翠花拿出家里所有積蓄，給了楊翠山去“搞投資”。

楊翠山出事之后，卻沒有一個人來顧家說一句對不起。

這也就罷了，更可氣的是，有些人還在背地里嘲諷顧家被楊翠山騙，說什么明知道楊翠山不靠譜，當初還借錢給他，這不是傻子嗎？

很孫子的一些人。

楊翠花當初主要就是被這些人說的那些詆毀自己家的話，給氣病住進了醫院。

楊翠山帶著姥姥姥爺來自己家問父母借錢的時候，顧錚在外地頂著大太陽苦哈哈的跑業務，直到他第一次創業失敗，回家了，老爹才把事情的全部都告訴給了他。

聽到顧錚說的話，楊翠山頓時高興起來，擠到碾子近前，問：

“大外甥，你說這話當真？”

“當然了，我什么時候騙過人？”顧錚似笑非笑的回答。此刻，他很想跳下碾子去狠揍楊翠山一頓。

可他知道不能這么做，否則，就會給人落下口實。

“錚錚，”顧正海大聲道：“你個孩子胡說八道什么呢？趕緊下來！”

楊翠花也回過神來，“兒子，聽你爹的，趕緊下來吧，啊。”

他們是擔心，顧錚如果把錢借出去，那位姑娘肯定會去兒子單位里鬧，工作保不住還不是最重要的，關鍵的是，丟人！

事情傳到村里，那他們顧家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抬不起頭來。

“哎哎，你們倆說話怎么還不如個孩子呢？”姥爺敲打著煙袋鍋帶節奏：“我覺得，咱們就應該聽錚錚的，畢竟，他可是咱村里第一個大學生，大家伙兒說對不對？”

“對！”

“就是，聽大學生的。”

“翠花，你們兩口子還是聽錚錚的吧，人家有學問，還明事理。”

“……”

眾怒難犯，楊翠花和顧正海只得眼神暗示顧錚，要他別犯傻。

顧錚看著碾子下的所有人，滿含意味的問：“那，大家伙兒真愿意聽我的？”

“別廢話了！”姥姥說道：“剛才你自己也說了，愿意借錢給你老舅去‘搞投資’，趕緊把錢拿出來吧。”

顧錚微笑道：“姥姥，錢，我會借，不過，我可是有條件的。”

“條件？！”姥爺用力一摔煙袋鍋，“都是自家人，你還提什么條件？”

“我總得問問我老舅，來我們家借多少錢吧？”

話音剛落，楊翠山立即回應：“我要借八萬元！”

“啥？八萬？！你獅子大開口呢！”楊翠花指著弟弟鼻子怒斥。

顧正海幫腔：“你就是把我們家房子賣嘍，也不值八萬元，你這純屬胡攪蠻纏！”

顧家院子里的鄰居們也覺得這個數字過分了，在村里，別說是八萬了，就是八千元，那也絕對算得上是一筆很大的錢，相當于村里一個壯勞力不吃不喝干一年半的！

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顧錚，等著他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