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龍變成了小龍？

小龍到底去了哪里？爸爸媽媽能不能把他找回來？

土豆從早到晚坐在家門口的石頭上等待。爺爺喊她吃飯，她胡亂吞兩口；爺爺喊她睡覺，她躺下了，半夜里又爬起來坐回石頭上。爺爺在一旁嘆氣：這孩子，小龍如果不回來，她的魂也不會回來了。

小龍會回來嗎？

土豆是這樣害怕，她的腳指頭都會怕得發抖。

土豆是這樣難過，難過得世界上就只剩難過。

因為她確信，小龍是因為她而離家出走的。

這是一個秘密，像一根尖銳的刺兒，扎在她小小的心臟上。她坐在家門口，眼睛一會兒看向左，一會兒看向右，一會兒看看天上。她的眼前，不止一次出現幻覺，小龍從左邊一蹦一跳地回來，小龍從右邊飛奔回來，小龍從天而降。

小龍，你回來吧，求求你快回來吧。土豆在心里懇求，是我不好，我對你做了那件壞事，我是個壞蛋。如果你能原諒我，你就快回來吧。我以后一定對你很好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那件事，也許用“卑鄙”和“無恥”來形容才夠恰當。是的，卑鄙無恥，這是土豆送給自己的詞語，她一遍一遍地斥責自己。難道每個人的心里真的藏著一個魔鬼，而她心里的魔鬼在那一刻蘇醒？

小龍不會原諒的，因為連土豆自己都沒有辦法原諒。

害怕、擔心、難過、悔恨，還有對自己深深的厭惡煎熬著土豆，土豆坐在門前的石頭上，艱難地度過一分一秒。除了等待小龍回家，她的世界已經空白。心里的刺兒不停地扎著她，土豆咬自己的手背，手背上一個一個的齒印，有的還紅著，有的已經青了。

她難受得快要死了。唯一能拯救她的，就是小龍回來。這是她短短十年人生里，做過的最大的一件錯事。如果老天爺要用失去小龍來懲罰她，這實在是太殘酷了。

然而世界上的事，誰料得到呢？

也許，土豆注定要接受這樣的懲罰。她只要想到這個，便渾身冰涼，并且顫抖起來。

爸爸媽媽出門的第三個晚上，大雨傾盆，雨點把土豆趕回屋子。土豆睡不著，她坐在小龍睡過的竹床上，輕聲啜泣：“小龍，你快回來吧，求求你，快回來。”

雨水從屋頂的破洞里落下來，恰好打在土豆的肩膀上，她沒有移動身子。

“哼，我來了！”

土豆的頭頂，嗖地刮過一股風，屋瓦的破洞里，躥進來一個什么東西。那東西繞著土豆，呼呼地轉圈，土豆只來得及看見它是紅色，長條形兒的。她仿佛被套進一個火焰圈里。

土豆一動不敢動。剛才她似乎聽見了小龍的聲音。

“壞土豆，壞土豆。”

啊，就是弟弟小龍的聲音！

“小龍，小龍！”土豆激動地喊，“你在哪兒？我看不見你。”

“壞土豆，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

繞著土豆旋轉的紅色停了下來，纏在床架上，豎著腦袋，腦袋上一對角，眼睛瞪得圓圓的。

土豆看清楚了。是一條……小小的龍，真的是龍嗎？土豆只在圖片上看見過龍的樣子。而且她知道，龍只是個傳說，世界上并沒有龍這種動物。但它和土豆想象中的龍是一樣的，她給弟弟講故事的時候，腦子里出現的龍就是這副模樣。它只有小孩的手臂那么粗，一米多點長，渾身通紅，紅得像要燃燒起來。

小龍說：“壞土豆，我恨你。”

弟弟的聲音就是從它的嗓子里發出來的，難道……

“你是我的弟弟小龍變的？”

“壞蛋，就是你害我變成這樣的。你是世界上最壞最壞的土豆，我要報復你！”

土豆又驚又喜，向它伸出手去。

呼——小龍嘴巴一張，朝她噴出一團火焰。土豆本能地躲開，火焰從她耳邊擦過，由半空墜落到地上熄滅了。

“小龍……”

“別叫我名字，我討厭你。”

小龍繼續向她噴出一團一團的火，一個個火團有拳頭那么大，土豆慌亂地躲閃著，滿屋子亂跳。

“哈哈哈，哈哈哈……”小龍在笑，“你看起來可真狼狽啊，壞蛋！”

一團火在土豆的袖子上著了起來。土豆在驚恐之中抓起腳上的鞋子，好不容易把它拍滅了。她疼得齜牙咧嘴，胳膊上起了幾個豆子般大的水泡。

“壞土豆，我還會再來的。我一輩子都恨你，我會沒完沒了地報復你！”嗖一聲，小龍筆直往上，從屋頂的破洞里消失了蹤影。

土豆仰著脖子，呆呆地看著屋頂的洞，雨水繼續落下，打在她的臉龐上。

“小龍……”

小龍變成真正的小龍了，一如她講的故事，一條會噴火的小龍。

是在做夢嗎？

土豆低下頭，看著竹床上那條燒焦的、墨黑的痕跡。弟弟是因為太恨我所以變成了小龍？他會怎樣報復我？土豆打了個寒噤，不是害怕，是弟弟的仇恨令她有些意外。不是不能恨，是……這恨也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