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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婚配在煉金術中扮演的角色非常重要,對此不必大驚小怪。我們能想到的最常用于神秘婚配的術語——化合(coniunctio),首先是指我們現在所說的化學結合,指待結合的物質或“體”,通過我們所說的親和力被吸引至一處。在過往,人們使用各種術語,如“婚姻”(nuptiae)、“結婚”(matrimonium)、“婚配”(coniugium)、“交友”(amicitia)、“吸引”(attractio)、“迎合”(adulatio)等,來表達人類的關系,尤其是性的關系。因此,要結合的身體會被看作主動者或被動者(agens et patiens),大雄(vir)或者男性(masculus),以及女性(femina)、玉女(mulier)、陰性(femineus),或者它們被更加形象化地描述為狗和母狗“要用一只corascenum/coetanean的公狗和亞美尼亞的母狗。”引自Hoghelande, 5, i, p.163;以及Kallid(Rosarium, 2, ⅹⅲ, p.248)的一個注解。在一本古代草紙魔法書中,塞勒涅(月神)被稱為χ?ων(母狗)。(Paris MS. Z 2280, in Preisendanz,136, I, p.142.)在佐西莫斯看來,是狗和狼(Berthelot,29, III, xii,9)。“corascenum”和“coetaneum”沒有對應譯詞,疑為地名,印度某地名為“corascen”。——英編注、馬(種馬)和毛驢Zosimos, in 29, III, xii,9.、公雞和母雞Senior(164, p.8)對此有經典描述:“你需要我就像公雞需要母雞。”、帶翼或不帶翼的龍。文獻中此種圖片不可勝數。[此段請教專家約翰·畢比(John Beebe)得到如下回復:文藝復興時期的煉金術士們用很多性生活象征來描述合成過程,煉金術圖譜中經常有男女交配的圖片,代表著雄性物質和雌性物質的交配。——中譯注]這些術語越是擬人化,或越是擬獸化,由創造性幻想所發揮的作用就越明顯,因而由無意識所發揮的作用也就越明顯,我們也越是會看到,古代自然哲學家在思考與探索物質的黑暗和未知特性時,是如何被誘惑遠離了嚴謹的化學研究,而跌落在“物質神話”魔力之下的。因為從來就不可能有人能絕對地免除偏見,甚至最客觀無偏見的研究者,在進入從未被照亮過的黑暗無明且辨識不清的領域時,也很容易成為某個無意識假設的受害者。這未必是不幸,因為這個隨后呈現自己、作為未知的代替者的理念,會采用一種古老而非不當的模擬形式。因此,凱庫勒關于舞蹈伴侶(dancing couples)的幻象Kekulé,94, I, pp. 624f., and Fierz-David,42, pp.235f.,首先讓他去找尋特定碳化物的結構,也就是苯環,這個幻象確實是“化合”的一個幻象,這種交配迷住煉金術士的心靈長達17個世紀。恰恰就是這個意象,一直誘使研究者的心靈脫離化學問題,而回到皇室或神圣婚姻的古老神話。但在凱庫勒的幻象里,這個意象終于達到了其化學目標,因而在有機化合物以及隨之而來的合成化學這兩方面都給我們提供了所能想象的最大進步。回溯歷史,我們可以說,當煉金術士制造這個謎中之謎(arcanum arcanorum)Zacharias,5, v, p.826.,這個最高之神的圣禮(donum Dei et secretum altissimi)Consilium coniugii, 1, ii, p.259. Cf.Aurora consurgens, 19, part I,Ch.II:“因為她(智慧)是神的禮物神的圣禮,是天賜之物。”,這個煉金術工作制高點的內在秘密時,他們嗅覺靈敏。隨后對煉金的另一個核心理念(化學元素的相互轉換性)的確認,在這個遲來的煉金術思維之凱旋中,也具有值得重視的地位。考慮到這兩個關鍵理念顯而易見的實踐及理論重要性,我們有理由得出這樣的結論:它們是直覺性預期,其迷人魅力可以在后來發展中得到證實。化合(coniunctio)這個主題因其原型類型的特性擁有它自身的迷人性,這一事實與之并不矛盾。

然而,我們發現,煉金術不僅是通過逐漸發現如何與其神話前提決裂而變成化學,而且它也變成了,或者說一直都是一門神秘哲學。“化合”的理念,一方面用來闡明化學結合的秘密,而在另一方面,它又成了“神秘聯合”(unio mystica)的象征,因為作為一個神話主題,它代表了對立面聯合的原型。如今這些原型不代表任何外部的、非精神之物,雖然它們的確自然地擁有意象的具體性,這種具體性來自從外界接收到的印象。恰恰相反,這些原型獨立于它們采用的外在形式,有時跟這些形式形成直接對照,它們代表非個體性精神的生命與本質。雖然這一精神在每一個體那里都是天生的,但是它既不能被個體修改,也不能被占有。它在個體身上,在人群身上,以及最終在每個人身上,都是一樣的。它是每一個個體精神(存在)的前提,就好比大海是個別海浪的載體一樣。

“化合”的煉金術意象,其實踐重要性在較后發展階段被證實,從心理角度看同樣是有價值的:也就是說,這個意象在對精神黑暗面之探索中扮演的角色,和它在對物質謎團的研究中扮演的角色是一樣的。實際上,要不是它已經具備使人著迷的力量,吸引著研究者專注于那些路線前進,它也不可能在物質世界中如此有效地發揮作用。化合是一個先驗意象,在人的心理發展中一直占有重要一席。如果我們回溯這一理念,就會發現在煉金術中它有兩個來源,一個是基督教的,另一個是異教的。基督教來源無疑是基督和教會教義,“婚約中的男方和女方”(sponsus and sponsa)Cf. the detailed account in Rahner,140.,其中基督擔任日神的角色,教會擔任月神的角色。A collection of the classical sources is to be found in Klinz,99.異教徒來源一方面是“神圣婚姻”(hieros gamos)Bousset,30, pp.69ff.,263f.,315ff.; Leisegang,108, I, p.235.,另一方面指神秘主義者和上帝的聯姻。這些精神體驗以及它們在傳統中留下的痕跡,可解釋清楚很多煉金術獨特的幻想世界及其神秘語言,要是沒有這些背景聯系,煉金術就純粹是難以理解的。

如前所述,化合意象總是出現在人類心靈歷史中某一重要時刻。現代醫學心理學通過觀察神經癥和精神病的心理過程所獲的近期發展,促使我們對一般稱作“無意識”的精神背景的研究變得越來越仔細周到。尤其是心理治療讓此類研究顯得更有必要,因為不再可否認的是,精神的病態性失調不應僅僅通過軀體中或意識心靈中發生的變化來解釋,我們必須通過解釋的方法來引證出第三個因素,也就是,假定的無意識過程。我把無意識過程稱為“假定的”,因為無意識從定義上來說是不受直接觀察作用影響的,只能夠對之進行推斷。

實踐分析已表明,無意識內容總會投射到最先出現的具體人物和情境之上。一旦其主觀性起源被個體認識到,很多投射最終會被整合回個體。有些投射雖然與原始客體分離了,仍會隨即轉移到醫生身上。在這些內容中,和異性雙親的關系起到了特別重要的作用,例如兒子與母親、女兒與父親以及兄弟與姐妹的關系。我沒有考慮所謂的同性戀形式,如父親—兒子、母親—女兒等,在煉金術中,據我所知,只有一次提到這種變數,在“Visio Arislei”(2, i, p.147)中:“主啊,雖然你是國王,然而你的掌控和統治卻不好,因為你讓男人和男人在一起,雖然知道男人們不會生出后代。”一般來說這個情結不可能被完全整合,因為醫生幾乎總是被放在父親、兄弟,甚至是(雖然自然是比較罕見的)母親的位置上。經驗表明,這一投射維持著它原初的全部強度(弗洛伊德將此看成是病因),因而創造出一種紐帶,在每個方面都對應著初始的嬰兒樣關系,帶有在醫生身上重演童年的所有體驗的傾向。換句話說,患者的神經癥性適應不良如今轉移到了醫生這里。弗洛伊德說(Introductory Lectures, 51, p.380):“此工作的決定性部分是通過在病人對醫生的關系,即移情中制造出舊沖突的新版本來完成,在其中病人會意欲像他過去那樣行事……在病人的真正疾病被替代出,出現了人為構造的移情疾病,在其力比多的各種不真實客體被替代處,出現了一個單一而且又是幻想性的客體,用醫生這個人來代表。”是否移情總是人為構造的,這有待確定,因為它是一個現象,可以脫離任何治療而發生,而且移情是一種非常頻繁發生的事件。實際上,在任何根本上具有親密性質的人類關系中,某種移情現象幾乎總是作為幫助性或干擾性因素起作用。弗洛伊德是第一個識別并描述這一現象的人,他還創造了“移情性神經癥”(transference neurosis)這一術語。“假如病人顯示出足夠的對分析條件的依從,我們通常能夠成功地給疾病的所有癥狀一種新的移情意義,并能成功地通過‘移情神經癥’代替他的通常神經癥……”(Clin. Papers, 47, p.374)在這里弗洛伊德對他自己的重要性有一點過度看重。移情無論如何都不會總是醫生的工作。經常是醫生還沒有開口,移情就已經如火如荼了。弗洛伊德的概念:移情作為一種“舊障礙的新版本”,一種“新創造的、轉化的神經癥”,或一種“新的、人為的神經癥”(51, pp.371f.),是正確的,只要是神經癥病人,其移情就同等是神經癥性的,但是這種神經癥既不是全新出現的,也不是人為創造的,其中唯一新的東西就是:現在醫生被拉進旋渦中,更多是作為移情的受害者,而不是其創造者。

這種紐帶關系如此緊密,以至于幾乎可以說它是一種“結合”(combination)了。當兩種化學物質相結合時,二者都會被改變。在移情中發生的情況也正好如此。弗洛伊德正確地認識到,在心理治療中,這種紐帶是具有至高重要性的,在其中,醫生自己的精神健康和患者的不適(混合在一起),產生出一種“混合復合物”(mixtum compositum)。在弗洛伊德派技術中,醫生都是盡可能設法避開移情,從常人眼光來看,這是可理解的,雖然在某些案例中,這么做有可能會對治療效果有相當大的損害。醫生應該不可避免地會受到一定程度影響,甚至他的神經(系統)健康都會被損害到一定程度。弗洛伊德已經發現了“反移情”這個現象。那些熟悉他技術的人會意識到其技術中明顯地傾向于讓醫生這個人盡可以超越反移情效應的影響。故而醫生傾向于坐在病人后面,并且自稱移情是其技術的產物,然而在現實中,移情是完完全全自然的現象,移情會對醫生出現,就像會對老師、牧師、全科醫生出現一樣,以及最后但并非最不重要的,會對丈夫出現。弗洛伊德同樣也把“移情神經癥”用作一個共有性表達,來指稱癔癥、癔癥性恐懼和強迫性神經癥。(Ibid., p.372)他確實“接手”了病人的苦惱,并且和病人共享這些苦惱。因此他在冒險——而這是理所當然必須冒的險。這種冒險對于醫生或護士的影響可能非常深遠廣泛,我知道有些情況是,在醫生處理邊緣性精神分裂癥的過程中,短期的精神病性間隔實際上是被醫生“接手”的,而在這些時期病人感覺超乎尋常地好。我甚至遇到過一個案例是,醫生在分析一個處于潛伏性被迫害妄想癥(latent persecution mania)的女性病人時,出現了誘發性的偏執狂。這也不是那么讓人吃驚的,因為某些精神紊亂是有極強感染性的,如果醫生自己有那個方面的潛在素質的話。在我和弗洛伊德1907年的第一次個人會面時,弗洛伊德賦予移情現象以極其重要的位置,這一點對我來說是很清楚的。在一次數小時的會談后,出現了一個停頓。突然他出其不意地問我:“你對移情怎么看?”我由衷地回答:“這是分析方法的起點和終點。”于是他說:“那你就抓住了核心。”

移情之重要性,往往令人產生誤解,即認為移情對治療來說是絕對必不可少的,也就是說,必須從病人那里要求得到其移情。但是像這種東西,是不可以被要求的,就像信仰一樣,僅有在其自發時才是有價值的。強加的信仰不過是靈魂的枷鎖而已。任何認為他必須“要求”移情的人有所不知,移情僅僅是治療性因素之一。而移情和投射是非常類似的——投射就是一種不可能應要求而產生的現象。弗洛伊德自己說(Clin. Papers, 48, p.380):“我不能想象有比這更加愚鈍的進程。在這么做的時候,分析師剝奪了現象的如此令人信服的自發性元素,并且為自己放置了未來難以克服的障礙。”這里弗洛伊德強調了“移情”的自發性,和上面所引用的其觀點相反。然而那些“要求”移情的人,可以轉而求助于他們大師的下面這段隱晦的言辭(Case Histories, 49, p.139):“當一個人進入精神分析的技術理論時,他會逐漸認識到,移情是必需的東西。”就我個人而言,若是僅有一些輕微的移情,或移情不易被覺察,對個人的要求就會少許多,而且也會讓我們對其他有效的治療因素感到滿意。在這些治療因素中,病人自己的領悟力扮演了重要角色,還有他的友好態度,醫生的權威、暗示暗示是自動發生的,即便沒有醫生阻止它或者不費吹灰之力制造它。、“醫囑”“醫囑”常常是可疑的療法,但是一般來說不是危險的,因為它幾乎沒有什么效果。這是公眾經常在“醫學面具”(persona medici)中期望得到的東西之一。、理解、同情、鼓勵,等等。自然嚴重很多的案例不在此討論范疇。

對移情現象的仔細分析導致一個極端復雜的局面,它具有如此令人震驚的顯著特征,以致我們經常會忍不住挑出這些特征之一,把它當作最重要的,并且驚呼著解釋:“當然了,這不過是……! ”我這里主要是指移情幻想的色情性或性欲性成分。這種成分的存在是不可否認的,但是它并不總是唯一的,也并不總是必不可少的。另一種成分是權力意志(阿德勒如此描述),它被證明和性欲共存,并常常很難辨別出二者誰占主導地位。光這兩個成分,就足以為令人癱瘓的沖突提供條件。

然而,還有其他形式的“本能欲望”(concupiscentia),有來自“饑餓”的,有來自“想占有(欲望)”的,另外還有一些基于對欲望的本能否定,這樣生命看起來就是建立于恐懼或自我毀滅之上的。一定程度的“精神水平的降低”(abaissement du niveau mental)此術語來自法國精神病學家皮埃爾·讓內。——中譯注,也就是自我等級秩序的弱化,就足以調動這些本能沖動和欲望,帶來人格的解離。換句話說,帶來人格重力中心的多重化(在精神分裂癥中,會出現真實的人格碎片化)。我們常常根據其支配程度來判定,這些動力成分是真實的還是癥狀性的,是極其重要、具有決定性的部分,還是僅僅是病征。雖說那些最強烈的本能,無疑是要求能得到具體實現的,并且通常會促進其發生,但是也不能被認為是純生物性的,因為它們實際上所遵循的過程受到人格本身強有力的調整。假如一個人的氣質使他傾向于靈性的態度,甚至連本能的具體活動也會呈現出某種象征的特性。這個活動不再只是本能沖動的滿足,而是跟“意義”聯系起來,或是因為“意義”而變得復雜。在純粹病癥性本能過程的情況下,并不會有同等程度的本能對具體實現的要求,而此時本能滿足的癥狀性特點就更加明顯了。這些復雜情況的最生動例子,可在色情現象學中找到。早在古典時代晚期,四個階段就已為人知:夏娃(Hawwah)、(特洛伊的)海倫(Helen of Troy)、圣母瑪利亞(the Virgin Mary)和索非亞(Sophia)。Hawwah是“夏娃”的希伯來語,后在流傳過程中被拼寫為Eve; Sophia指智慧女神索非亞。——中譯注歌德的《浮士德》重復了這個序列:格雷琴是純粹本能性關系(夏娃)的化身,海倫代表著阿尼瑪的形象,圣母瑪利亞作為“天上”——也就是基督的或宗教的關系,而“永恒女性”代表著煉金術智慧。這種稱謂表明,我們在四個階段中涉及的是異性戀厄洛斯(Eros)形象或阿尼瑪形象,相應地,也是厄洛斯膜拜的四個階段。第一階段——夏娃/大地——是純粹生物性的,女人等同于母親,只代表某種待受孕的東西。第二階段仍然是愛欲厄洛斯主導,但是在一個美學和浪漫的層次上,在此女人已經獲得了作為個體的某種價值。第三個階段把厄洛斯上升到宗教虔誠的高度,從而讓他(它)此處英文為him,德文為ihn, ihn在德文中多指稱him,也可指稱it,見《牛津杜登德英詞典》。——中譯注得以靈性化:夏娃被靈性化母性所代替。最后,第四階段說明了某種竟然超越了幾乎難以跨越的第三階段的東西——智慧(Sapientia)。智慧如何能夠超越最神圣和最純粹者呢?大概只是因為這樣的真理——更少有時意味著更多。這個階段代表著海倫的靈性化,相應地也是厄洛斯的靈性化。這就是為什么智慧被認為對應著《所羅門之歌》《所羅門之歌》,即《圣經》之《雅歌》。書拉密是文中的女主角,也是所羅門心目中完美女性的化身。在該文中,書拉密經過四個變化階段(追求階段、十字架階段、升天階段和在至圣所生活階段)完成了修行得道的歷程。——中譯注的書拉密(Shulamite)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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